飞机徐徐地下降,准备落在那个南方最大的机场。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试图看一眼窗外的景物。打开那个遮光板,我看到了一片山林和田野,还有旁边的一些河流……再往前一些,便是越来越密集的城市群,从城乡结合部到那些高楼大厦……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那些纵横交错的街道,如同蜘蛛网一样,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忽然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怀里的那个瓶子,装着四个人的粉末。我轻声唤了一句:到家了,我们回去吧。
湿润的眼角,似乎还能容得下那股秋风。
从那些人流里,我看到了熙熙攘攘的往日,也看到了曾经的我和曾经心情……一切还是如旧,却又不如旧。
我记得,上飞机之前,我把安烈酋长给我的药瓶打开了,吞了一些,把剩下的都倒进了那个骨灰瓶里——他们也中了毒,也需要这个解药。
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我走出了机场。
从机场去到我们那个城市,还有一百多公里。天空似乎下起了一点小雨,我想着,等雨停的时候,大概我也快到家了。
我站在那一辆辆的出租车面前,却始终不想上车——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不想上车。
前面一个出租车司机探出个头,喊了一句。
我才回过神来。
他打开了车门,很礼貌地问我要去哪里。
我坐了上去,想了一会,才跟他说:“你慢慢开吧,我再想一想,看看我要去哪里……”
汽车驶出机场,来到了那条熟悉的高速路上。
“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寺庙?”我忽然问。
“附近?很多寺庙啊……你是指哪个?”司机回答。
“好像一个尼姑庵,很出名的……那里的主持叫慧青法师。”我回答。
“慧青法师?”司机皱着眉头。
“是啊……一个睿智而美丽的主持。”我看着窗外。
“是不是叫莲宗庵?我以前车一位客人去过那里,听她说过那个什么女主持,不知道是不是?不过很远呢,离这里还要三个小时车程啊。”司机忽然说。
“对,就是那里了。现在就去……”我淡淡一笑。
“先生,你确定?”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确定。”我点点头。
“好吧……现在是晚上七点,我们去到那里,估计是十点多了……你确定是去那里么?”他再次确认一下。
“是的。”我点点头。
“可以让我抽根烟吗?”我忽然问。
他打开一丁点车窗,大风立即吹了进来,呼呼作响。
霓虹灯渐渐变得越来越少,我知道,我们离开了繁闹的城市,来到寂静的乡间。
夜晚开车还是挺舒服的,除了偶然有对面车道射过来的强光,扰乱了夜晚的清净。
开了一个多小时,司机见我一直没有吭声,开始找些话题。
“先生,你应该是从外地刚回来吧?风尘仆仆的样子。吃饭了吗?”他问。
耳边是车轮的轰轰声,我发现窗外早已漆黑一片,似乎整条高速公路就剩下我们两个。
“是啊,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刚才在飞机上吃过了。你呢?如果饿的话,我们在前面的休息站停一会。”我回答。
“我……不饿。先生,我见你,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这年头,烦心的事情多着呢,不要太在意了……凡事顺其自然!”他似乎想打开我的话匣子。
“是啊,烦心事……多着呢。不过,现在没有了……”我苦笑着。
“先生,你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笑了笑。
“是吗?”我再点起根烟。
“你抽吗?”我递给他一根。
“谢谢……我不抽。”他摇摇头。
“把你的故事,讲点给我听听吧,反正夜晚开车,有些犯困了呢……”他接着说。
我注意到,他从倒后镜里偷瞄了我一眼。
“我的故事?……我有什么故事呢?无非就是……归来,去兮……”我淡然一笑。
“归来去兮?什么意思?”他很好奇。
“我经历的故事,从那个电梯里的惊鸿一瞥开始,然后慢慢拐弯,光怪陆离,其实,也是平淡无奇,平淡无奇而已……”我轻轻地呼出一口烟雾。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还要去一个尼姑庵?”他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我……也不知道。也许,那里有答案。”我喃喃地回答。
……
夜色如水,我们到达莲宗庵下面的时候,月牙儿已经爬到了塔尖附近。
那个小山峰,像个巨大的面包,耸立在江边。山顶的那座七层古塔,在微弱的月色里,若隐若现,甚是古朴。
“这么晚了,你还上去吗?”他回头看着我。
“不上去了,在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我明天一早再去。你先走吧,谢谢你……”我把钱递给他。
在附近的一个旅馆门口,他放下了我,然后用无比惊讶和怪异的眼神一直盯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个鬼魅。
“嗨,你整晚一直抱着那个瓶子,装的是什么?”他忍不住问了这句。
“骨……灰。”我一字一顿地回答。
他脸色大变,迅速加大油门,一溜烟跑开了。
我淡然一笑。
清晨时分,我抱着那个瓶子,拾级而上,走向莲宗庵门口。葱翠茂密的大片松柏,几乎遮住了那个红色的大门。
“菩萨 道场”这四个大字,粘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