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言最近则不仅仅躲着大慈恩寺之类地方的邀约,甚至连建明帝都要躲着。
但他躲不开沈家的狗皮膏药。
老鲍氏躲在胡同口等着他,见他的马车来了,噌地蹿了出去,迎面跪倒在他马车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郎,大郎!你爹爹不行了!大郎!你得听我说啊!你爹爹他,他真的快不行了……”
沈信言坐在车内,面无表情:“带她入府。”
坐在车辕上的葛覃回头看了看车帘,答了一声是,对着老鲍氏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鲍太太,您有话,请进府好好说罢?”
老鲍氏松了口气。
哼!果然人家贵人最了解这些官儿!孝不孝的放在一边,他爹的死活他总不能不管!
自己爬起来,帕子先抹了泪,再擦了嘴角的吐沫,最后擤了擤鼻涕。
品红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低眉顺目地扶着老鲍氏的胳膊。
葛覃斜了她一眼,想起小姐交代过,这个品红几回跟着老鲍氏大闹,还险些冲撞了小姑太太……
这可真是。
翼王殿下的死活还没最后确定呢,这一个个的就都坐不住了。
马车进了侍郎府,老鲍氏也进了侍郎府。
大门咣当关上。
沈信言从马车上下来。
老鲍氏眼睁睁地看着他,心头一喜,忙就要扑上去抓他的袍角。
却被葛覃一声喝,扑上来几个小厮,扒肩头拢二臂,将老鲍氏和品红两个人绑了个结结实实,嘴里更是顺手塞上了手巾。
沈信言冷漠地抄手站在那里,等着北渚先生来了,下巴抬了抬,指向那两人。
北渚先生有些嫌弃地走过去,捏了两人的手腕细诊一刻,又翻了翻眼皮,回头看向沈信言,摇了摇头。
“撺掇你们来的人,若不是让你们来我府里闹事,便是要把你们这两条性命送在我府里。所以,我先得确认你们有没有性命之忧,是不是已经中毒。”沈信言慢条斯理地开口。
老鲍氏和品红瞬间僵硬,停止挣扎,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现在我拿下你们口中的布巾,不要哭不要闹,问什么答什么,咱们什么都好说。若是还要闹,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变成来我府里‘以尸讹诈’。”沈信言忙了一天朝政,已经很累了,说到这里,抬手捏了捏额角。
葛覃极有眼色,屁颠屁颠地端了一把椅子过来,请沈信言坐了,又恭恭敬敬递上一盏甜汤。
老鲍氏和品红现在自是点头如捣蒜。
布巾拿下。
老鲍氏咳了两声,忙开口:“我是真的得了消息……”
北渚先生往前迈了一步:“省省吧。沈恭的消息我们一直都有。他不过是在云南胡吃海塞,所以闹疟疾。这会儿应该已经好了。你收到的信,是前些日子闹得凶的时候,旁人怂恿他写的。”
老鲍氏一呆:“你们知道?”
“他再怎么也是我们侍郎的生身父亲。他既不姓沈、又不是吴兴人。我们侍郎日后认祖归宗,还得指望他说实话呢。怎么会轻易地看着他死?”北渚先生的口气,就像是在说街边的路人甲。
但是老鲍氏听见这句话,忽然眼睛亮了起来,哈哈笑了一声,看着沈信言脸色不好,忙拍着自己的胸口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事儿他告诉过我!”
沈信言神色不动。
但品红的眼神却已经盯到了他的袖口上。
葛覃看着品红的样子,再看看沈信言,眼角一跳。
北渚先生高高地提起一边的眉毛,嗤笑一声,斜睨老鲍氏:“就你?”
老鲍氏被他看得顿时不忿起来:“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那会儿苏侯刚下狱……”
“咳咳!”品红忽然激烈地咳嗽起来。
老鲍氏醒悟过来,冲着北渚先生翻白眼:“你想套我的话?你得……”
北渚先生根本不等她接着往下说,轰苍蝇一般挥手:“堵住嘴,装麻袋,直接扔回修行坊。烦死了。明儿找个什么人,入室抢劫一下得了。”
老鲍氏吓得脸一白,却硬撑着嚷:“我借你八个胆子!”
葛覃上前一步堵了她的嘴,狞笑:“我们只要放出去风声,修行坊沈家连个男丁都没有,却新得了侍郎府赠送的五百贯钱……”说着,竟真的拿了一张钱票,塞进了她的怀里,“小爷跟你打个赌吧,这钱你要能忍住不花送回来,小爷亲自跑一趟云南,好生服侍沈老爷半年。”
钱票!
五百贯!
老鲍氏贪婪地盯着自己的衣襟,丝毫不再挣扎。
品红却看着沈信言,拼命地乱动。
沈信言淡淡地看着她,动了动手指。
葛覃会意,上前把品红口里的手巾拿了下来。
品红喘过气来,先环视了一圈,迟疑一瞬,见沈信言面露不耐,忙抢先道:“我们府里现在发号施令、挑拨是非的乃是夭桃!奴婢跟太太,都只是听命于人而已。
“如今府里用度捉襟见肘,二爷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虽然部里说他在上党缉凶,却又不说归期。如今莲姨娘和佩小姐已经没了嚼用,莲姨娘病在床上,佩小姐……”
迎着沈信言和北渚先生以及一院子小厮麻木的眼神,品红说不下去了。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信言,许久,终于灰心地坐在了自己的脚上,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呜咽起来。
“大爷,就算是合家子都有错,佩小姐没错啊……”
“我承儿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