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观世音菩萨成道日。
建明帝丢了一句“看着点儿清宁殿”给绿春,就带着太子和卫王一起去上朝。
沈信言则与女儿在宫门口分开,也只叮嘱了一句:“不要出寿春宫。”
沈濯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一些不得了的大事,但从她掌握的各种迹象上来说,却又无从推断。
她曾经想从北渚先生处多拿一些消息做参照比对,可这几天为了秦的行踪和安危,那半大老头儿却又早出晚归不见踪影。
想来临波的婚事已经赐下,今日她在宫中、皇后在大慈恩寺,又碰不到面,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吧?
太后眼巴巴地看着寿春宫的殿门,连来辞行的皇后等人都懒得应酬,挥挥手便让她们赶紧走。
邵皇后瞧着这个样子,掩唇笑个不停:“知道临波在身边待不了多久了,母后也不必一刻见不到都心焦啊!”
太后不耐烦:“我等沈家丫头来给我抄经呢!你去吧,别误了时辰。”
邵皇后僵硬地出了寿春宫。
想到刚听见这个消息时的愤怒,邵皇后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携着袭芳走在后头的鱼昭容:“鱼昭容,你这个准儿媳可真是不一般啊!”
立即便有妃嫔们凑趣,跟着嘲道:“可不是!敢只身上紫宸殿呢!”
“竟能让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赐婚皇子!”
“还能让太后娘娘这般另眼相看!”
“啧啧啧!这若不是天仙下凡,只怕就是妖孽横生了……”
邵舜华回头去看说了最后一句话的雪昭媛:“观音成道日呢,提这个话做什么?”
“啊哟哟,可不是嫔妾乱说话!邵小姐也想想,这样的日子,大家都去大慈恩寺佛前供香。二公主刚得了赐婚,怕羞不出门,这还说得过去。这沈小姐可又凭什么呢?她不过是皇家‘未来’的儿媳,她不该在这样的日子也去替太后和皇后娘娘祈福么?太后一句话:抄经!就不用她去佛前了。那到底是要抄经,还是要避开佛菩萨的慧眼呢?”雪昭媛妖妖乔乔,眉飞色舞。
众女咯咯地轻笑起来。
话说得这样刻薄!袭芳气得小脸儿都红起来了。
鱼昭容捏住她的手,使个眼色不令她吭声,自己却不卑不亢地答了一句:“嫔妾算个什么东西?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是皇后娘娘的儿女。若非要说婆母二字,也该是指皇后娘娘。谁们家管姨娘叫阿姑的呢?”
梅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斜斜地看了邵皇后一眼:“可真是!沈家小姐若是个妖孽儿媳,那也是咱们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妖孽儿媳啊……啧啧啧……”
噫!竟忘了皇后娘娘是嫡母这件事……
这倒也罢了。
可,可怎么连陛下都扯了进来!?
众人大惊失色。
鱼昭容感激地看了梅妃一眼。
袭芳寻着了这个空儿,哼了一声,音量不大不小地“嘀咕”:“沈家小姐可是父皇亲自选定的儿媳妇,她若还不好,那难道是父皇的眼神儿也不好了?切!宫里的草包越来越多了……”
雪昭媛等人脸上讪讪的,偃旗息鼓。
邵皇后只管跟扶着她手的邵舜华轻声说笑,对后头的口水官司,一概置若罔闻。
大慈恩寺里,闲人避让。
可外头的官道两旁的茶棚里,却坐了各家打算来撞大运的女娇娥们。
佟静姝和章娥衣裙款款,各自戴着幕篱,端庄地在下人们的簇拥下占了最好的一间。
佟大小姐嘴角微动,正在低低地训斥管家:“就这样没用!往日里狂妄起来,说得好似太极宫的檐兽都能拆两个下来;到用着你了,便连个庙门都是高山大河!”
这样犯上诛九族的话也敢说!
管家吓得抖若筛糠,却还在强撑着上禀:“已经递了话给清宁宫的甲总管,您就放心吧……”
章娥只管看向远处,轻声道:“来了。”
细细的雅乐远远飘了过来,随同的还有一阵香风。
侍卫们听得一声遥远呼喝,齐刷刷双手执戈,分开双腿,提起了万分的警惕!
各家的小姐姑娘们都明白了过来,连忙都站了起来,屈膝低头:“皇后娘娘万福,千岁千岁千千岁……”
銮驾翟车,吱嘎摇摇,肃穆通过长长的甬路。
恰到佟家所在茶棚时,却微微停了一停,才又往前走了。
有小内侍从车上跳了下来,弓腰疾步跑了过来,朗声道:“佟氏何在?”
佟静姝强忍住内心的狂喜,忙娇声开口,婉转啼哩:“佟氏在。”
小内侍面无表情:“皇后娘娘有谕,既是翼王亲戚,便一同入寺罢。供了香,本宫见见。”
话音落下,路边正在经过的一辆车驾上的窗帘,被微微挑起来一个缝隙。
“怎么了?”问话的人,汉语显然还很生硬。
“娘娘,是翼王的姨表妹,看来是专程在这里等着的。”身边的人,语声温柔,轻悄和煦。
“与我们有甚么干系么?”
“没有。我们站远些看着就好。如今与您有干系的,只有它……”
车里轻轻响起一阵羞赧欢愉、骄傲满足的笑。
大慈恩寺里拈香供佛,已经是大家都走熟了的流程。
一套事情做完,邵皇后退入侧殿更衣盥手,便问:“甲申,那个佟氏呢?还有她身边的那个章氏,一起带来罢?”
老内侍甲申笑了笑,道:“天儿热,各位娘娘都在外头乘凉。好似佟氏和章氏也在那处。”顿了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