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笑嘻嘻地看着父亲,却发现他欲言又止。
大约是被自己的笑容把他的话堵回去了吧?
沈濯索性笑着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上党那边留了三个人,路上留了两个人。听说冯氏和沈溪回去就再无消息,但是前天上党那边传了话过来,说三天前冯家老太太守寡的远房侄女穷得过不下去了,带着女儿悄悄地前去投亲。”
顿一顿,沈濯讥诮一笑:“改头换面了,冯氏改成余氏,沈溪改成了殷惜。”
沈信言表情微变,目光渐深,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敲了起来。
“是啊!不过是个姑奶奶大归,完全没必要隐姓埋名。若说是怕我们家报复,这个小小的伎俩,难道还瞒得过我,瞒得过爹爹你,瞒得过我那位在刑部供职的二叔?”沈濯自顾自地往下说,冷笑连连。
“所以,只怕是冯家早就对这母女二人另有打算。反正回去都要顶着另一个身份过日子的,那还不如在之前干一票大的,所以沈溪才对我下了狠手!
“顺便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改名换姓的借口!如今,我就等着看,冯家会把这‘远房表亲’怎么办了!”
沈信言沉沉颔首。
沈濯转了话题,又说起了别的:“信明伯嫌西府花费太大,说是咱们斜对街有一个小一点的宅子不错。他已经买了下来,一应修整已经悄悄的做完了。正在拜托我跟祖母和您说一声,他们这两三天,就搬过去了。”
醒心堂米氏的事情,即便沈濯不说,以沈信行对长兄的感情,只怕也早就漏了几句风声过去。
所以,沈濯根本就不担心沈信言吃惊。
果然,沈信言只是微微一愣,便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也好。”
人家家里有两个读书人,大家长又是个经商的奇才,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情。如今人家要独立门户,不受你侍郎府莫名其妙的大恩惠,可以理解。
“我跟信明伯合作愉快。这样对等的状态,大家也就更加自在了。”沈濯笑着宽解了父亲一句,又问:“父亲找我,可就是为了这两件事?”
沈信言摇摇头,换了表情,正经严肃起来:“十天前,新罗来使,你可知道?”
沈濯愣了愣,点了点头:“知道啊。不是说太宗时候咱们送去的那位郡主亡故了,要重续姻亲么……呃?!”
重续姻亲?不就是求亲?
沈濯大惊!
大秦朝廷没有几个公主。一共三位公主:大公主安福已经定亲,二公主临波是皇帝和太后的心头肉,三公主尚小。封了郡主的里头,召南大长公主次子就死在北方战场上,怎么可能肯放自幼失去怙恃的温惠郡主周荧去异国他乡?
——那不就剩了宗室里头的茹惠郡主裴姿!?
腾地跳了起来,沈濯失声大喊:“我们姿姿不和亲!”
沈信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最近跟茹惠郡主走得近……可是,不是她。”
不是她?
那还有谁?
沈濯怔住了——不会吧?!
“皇后娘娘有那么狠吗?临波可是正儿八经的二公主,在太后榻前伺候了五六年了!皇上怎么可能答应?不是说皇上和太后都极喜欢二公主么?”
沈信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求亲使者进宫赴宴,路上偶遇临波公主,惊为天人。”
我——靠——
这种粗暴拙劣的办法,怎么听起来这样耳熟……
沈濯了然:“呵呵,这又是安福大公主,‘为了朝廷社稷,加上一点小小的私心’,出手陷害二公主!”
“此事还有后续。”
沈信言在女儿面前,自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事情一出,太后自然舍不得,把安福公主和皇后娘娘叫去寿春宫,亲手一人赏了一个耳光。可是新罗使者话已经在大朝会上说出来了,太后也不能干涉前朝陛下的决定。
“陛下还没开始为难,召南大长公主亲自入宫,求见陛下和太后,当面提亲,要替周小郡王,求娶临波公主!”
这,这波操作也太……
“临波没有嫁去新罗,也没有嫁给周謇,而是……恶疾暴毙……”
苍老男魂的声音忽然在沈濯脑海里幽幽响起,然后,长长叹息,不再说话。
沈濯愣住了。
不是说临波公主长得很漂亮,而且极聪明,还很会哄太后和皇帝高兴吗?
怎么会……
恶疾?暴毙?
沈濯迟疑了一下:“其实,我倒是偶然间见过周小郡王一次。那人看起来,好似还不错……”
沈信言顿时一脸的警惕紧张:“微微,周小郡王的名声太好,好得过分了!一个人能好成这样,不是圣人就是虚伪!宋相yòu_nǚ就是被他迷昏了头……”
沈濯哭笑不得,手一抬:“停!爹爹!我才十三!”
嗯?
沈信言老脸一红。
“呃,爹爹老是觉得……”
沈濯迅速转移话题:“所以后来呢?陛下怎么说?同意将二公主嫁给周小郡王么?”
“太后不同意。”说回别人的正事,沈信言的情绪才算是恢复了正常。
沈濯眨了眨眼睛,看来太后还是把临波公主当成自己人的;只是——
“不是听说太后跟她那位大姑姐关系极好?召南大长公主去寿春宫根本就不用请诏么?怎么太后不喜欢周小郡王?”
沈信言虽然不爱背后论人是非,对着自己的女儿却知一片,周小郡王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