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白刺出一剑。
刺剑,所追求的是极致速度与一往无前。
云小白的眉眼、心神、手臂、剑柄、剑尖在顷刻间连成一线。
这一剑,不见任何浩瀚声势,而是返璞归真,简单直接。
可其剑势却似万山莫阻!
人,剑,势,倏忽即至!
冷魅便立于姜逸尘右手侧,以她的反应,对于云小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完全来得及从姜逸尘手中夺下隐之剑再帮他挡住来剑,或是在旁引导着助姜逸尘挡剑。
更何况云小白还提前知会了声。
然而冷魅只是静静地看着。
因为她也曾为江湖人,她懂江湖人的规矩,这是云小白对姜逸尘发起的挑战。
这是剑客与剑客间的对话。
云小白既已自报家门。
以姜逸尘目前的状况,选择避而不战,情有可原,可当他选择走出屋门时,理当做好迎战准备。
此外,云小白的剑并未从剑鞘中拔出。
显然,云小白留有分寸,并无意趁人病要人命。
……
……
只见得云小白自篱笆外疾掠近前,纵剑凌空直刺。
姜逸尘耳舟一颤,鼻尖一缩,便已辨清云小白与剑的来向,挺身横剑出拦。
呲!——
铁剑带着剑鞘抵在隐之剑宽大的剑身上。
铁剑的剑鞘也是铁匠铺中随处可见的剑鞘,材质相较铁剑要差些,可仍为金铁所制。
然,金铁交碰声全然没有想象中的清脆激烈,而是浑浊生涩。
铁剑这一刺似是遇到了某种阻力。
不是单纯的硬碰硬。
不是以柔克刚的海化泥牛。
而像是二者的杂糅相合,亦刚亦柔。
云小白当下有种清晰的感受。
自己是鹰隼,雪峰上的原始霸主。
姜逸尘是突然闯入这片区域的羚羊。
鹰隼要宣示自己在此区域的霸主地位,俯冲直下要对这羚羊来个下马威。
锐利的隼喙本该轻易啄伤羚羊让其头破血流,却在临近羚羊头部时,先是骤然扎入三尺寒冰中,随而便遇厚实绵延的雪层,紧接着碰到坚硬的冻土,再然后则是陷进与草木相融,虽较松软却满是生机,更为泞淖难前的春泥里。
这情景好似鹰隼本要猎杀不是头羚羊,而是只狡黠的野兔,当鹰隼疾掠而下时,野兔眨眼间便窜入了早就备好的覆盖着冰层、压着雪层、土都冻僵处再往下,还深难见底的坑洞中。
而羚羊不比野兔小巧灵活,更无法钻入那些小坑小洞中。
可偏偏这些冰层、雪层、冻土、春泥乍然出现,像堵墙般挡在羚羊身前。
咫尺之距,却要穿破千难万阻!
只是,能被当世武林群豪与四大剑客相提并论,更被看作新一代四大剑客的云小白,本便是一只非同寻常的鹰隼。
他这一刺,融百家所长,异于剑圣、剑仙、剑魔、剑鬼之道,独辟蹊径又化繁为简,将气劲独独集中于剑尖一点,所为的便是穿山去岭。
其意在穿山去岭,那么破冰穿土又有何难?
叮!
不过须臾间,不论是冰层、雪层、冻土还是春泥,都被鹰隼犀利的隼喙一啄而破,再往下,便是已无任何拦挡的血肉之身。
铁剑剑鞘与隐之剑直到此时才算有了真正的交锋。
本以为鹰隼的隼喙自当一往无前,让羚羊血溅当场。
怎料完全暴露在危险下的羚羊竟毫无惧意,冷目直面鹰隼,稍稍偏头将头顶双角对准了鹰隼最为脆弱的胸腹处,后腿骤躬骤伸,挺直了脖颈反顶而来。
霎时间,狂风乱作,阴诡扑面!
鹰隼傲然于这片冰天雪地中,却也是头一遭遇到如此刚强不屈的反抗,如此狂烈不羁的阴风。
鹰隼的毛羽在狂风中被无情地撕扯着,本已紧贴于身的羽翅恨不得陷入身体中,既担心被这狂风将翅骨折弯,也因为这阴风冰寒刺骨,超出其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即便再狼狈不堪,鹰隼的双眼依然紧盯着羚羊毫无退缩之意,隼喙也未停止向前之意,势要将羚羊撕碎!
喀啦!
随着一声脆响发出,云小白身形倒掠而出,看似飘飘然回落于其出剑处,实则去时比来时更疾。
而姜逸尘则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了两步,手中的隐之剑颓然崩断,三四片残剑叮当落地。
可即使将这些残剑都凑回原处,隐之剑也再难为一柄完整的剑,因为原先剑身裂痕附近区域的玄铁在适才两剑击碰过程后,已化作齑粉,随风散去。
羚羊的双角还是断了,鹰隼还是胜了。
只不过鹰隼并没有任何得胜后的喜悦,反而对于羚羊更为敬畏了。
因为羚羊的双角早已有了裂痕。
因为羚羊的双眼更已瞎了。
因为鹰隼知道自己占了太大便宜。
从云小白出剑到落归原地,仅耗去短短五息时间。
此刻的云小白,面色一如来时苍白,可面容却不如来时干净。
那本该随风而动的飘逸长发,有大半逃也似地藏到其背后,耷拉着毫无生气,另有少许则胡乱贴在云小白眉梢上,鼻嘴间。
看着云小白抬手整理起自己略显狼狈的妆容,冷魅这才从那一剑的短暂较量中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姜逸尘,眼神已再难保持往日的平静无常,而是被几分踏实,和几分不可置信所取代。
冷魅在剑法的造诣上不深,可她的武功修为并不低,足矣在江湖高手之列排上名号。
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