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门,就听到小儿无力的啼哭声,有些嘶哑,想来有日子不安生了。
那哭声,连杜晓瑜自己都觉得揪心。
胡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杜晓瑜,“小鱼儿,你进来吧!”
“嗳。”杜晓瑜应了声,拉着团子走进去,空气中飘着银翘、牛蒡子、金银花等好几种中药的味道,她马上辨认出来这是银翘马勃散的方子,站到炕前看向那啼哭的婴儿,裹在襁褓里见不到手脚,唯独露在外面的小脸因为啼哭而涨红。
杜晓瑜摸了摸他的额头和小脸颊,很烫,出了些汗,小眼睛紧紧闭着,哭过那几声之后就只剩似有若无的哼唧声了,整个人神志不清。
很明显,这是急惊风,而且还是兼症,这孩子才足月,经络肺腑都没发育完全,暑、湿、热三气又来势凶猛,若是学问粗疏医技不到家的大夫,一个不小心就能诊错。
可偏巧,丁家之前请来的大夫就诊错脉还开错了方子,药不对症,孩子怎能安生?
庸医害人啊!
杜晓瑜坐下来,看向丁家长媳廉氏,小声询问,“孩子这么啼哭多久了?”
廉氏抹泪道:“有三日了,娃他爹去镇上请了大夫来看过,也开了方子,可就是不顶用,每次一听到娃哭,我这心里就直抽抽。”
胡氏忙道:“你也别太伤神了,才刚出月子,仔细哭坏了眼睛,这不你公爹搭了桥给娃认干娘了么,这下好了,让丫头给娃取个名儿,一准能乖。”
廉氏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看了面前枯瘦的小丫头一眼。
杜晓瑜有些无语,病了自然要看大夫,什么搭桥认干亲,那都是迷信说法,信不得的。
可是自己在这些大人眼里就只是个干瘪瘦弱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到底该怎么说服她们同意自己给这孩子扶脉呢?
正想着,外面就挑帘进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提着医箱的老大夫,后面两位,正是丁里正和大儿子丁文章,丁家祖上出过一举人俩秀才,到了丁里正这一辈就没落了,他大半辈子啥名头也没混上,便把希望都落在大儿子身上,望他长大是块能作锦绣文章的料,哪曾想,取个举子名,养成庄稼汉,反倒是十五岁的小儿子丁文志成器些,听说明年以童生资格下场,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他爹考个秀才回来。
丁文章一眼看到坐在炕前的杜晓瑜,这丫头他认识,李老三家的童养媳,人倒是乖巧懂事,就是命不好,再过两年就得嫁给傻子做媳妇。
去请大夫的这一路上,他爹也跟他说了,第一个过桥的便是这丫头,家里给她做了顿饭,算是认了干亲,如今就等着她给娃取名了。
屋子小,窗又关得严实,如今人一多,气儿就闷起来,丁文章皱皱眉,看向杜晓瑜,态度还算慈和,“晓瑜妹子,一会儿大夫还得给娃看病,你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给娃取个名儿吧!”
杜晓瑜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外壳,内里却装着三十岁的医学博士芯子,这点言外之意,哪能听不出来,丁文章不相信什么搭桥认干亲给娃拴红线取名这一套,嫌她碍事儿,赶她走呢!
杜晓瑜本身的性子有点小傲,但在病患面前,绝对秉持着医者仁心的态度,那娃一看就病得不轻,若再被庸医乱用药,说不准连今夜都熬不过去。
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下,杜晓瑜道:“我暂时没想好,能容我再想想吗?”
丁文章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丁里正倒是随和,“小鱼儿,来来来,跟我外边儿坐去,等大夫给看完诊你再进来取名也不迟。”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若是再强行留下,丁文章绝对能把她扔出去。
杜晓瑜走到外间坐下,示意团子别出声,自己竖直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孩子被廉氏从襁褓中解出来,老大夫给扶了脉,又问廉氏:“小儿吃了老夫开的方子以后还有什么症状?”
廉氏低泣道:“身上越发的燥热了,昨儿还能睁开眼睛吃奶,今儿……今儿除了难受的时候哭两声,整个人都病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廉氏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老大夫皱眉,“小儿患的急惊风,湿邪加风寒,银翘马勃散是最有效的方子,已经连服三日还不见好转,准是你们没照顾好,白日过分闷热,夜里又受凉,如此,病情才会反复。”
外面的杜晓瑜一听到这句便十分肯定老大夫诊错脉了,她站起来,撩开帘子进里间,怯怯地道:“老爷爷,前几天我弟弟也患了急惊风,婶子请大夫来给我看诊的时候顺便给他看了一下,我听到那个大夫说,暑痉分湿热两种邪气呢,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丁文章见她闯进来,顿时火大,连推带搡地将杜晓瑜往外送,“去去去,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老爷爷!”杜晓瑜不忘回头看着老大夫,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清泉似的明净。
丁文章死死皱着眉,却也无奈这是他爹请来的人,语气放软了些,“妹子,我们家已经够闹腾的了,你就别跟这儿添乱了成不,算我求求你,带着团子走吧!”
眼看着杜晓瑜就要被丁文章推出门,老大夫突然抬手,“慢着!”
杜晓瑜心下一喜。
丁文章则是满脸疑惑地看向老大夫,“大夫,您别听这丫头胡咧咧,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她能懂什么?”
老大夫不语,直接走到杜晓瑜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