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告诉丁文志,乡试的地方比院试大,省城里有贡院,十分气派,搜身环节也比院试的时候严格很多,基本无夹带的可能。
只不过,乡试比较磨人的是九日三场,头天入考场,第二天正式考,第三天出场。
举个例子,乡试第一场是八月初九开始,考生八月初八就得进场,初九凌晨开始考试,初十交完答卷才能出场。
第二场的十二日和十五日也是以此类推。
在这期间,考生所有的坐卧、答题、饮食和活动都只能在号舍里。
考场内的号舍每个人一间,宽三尺,深四尺,前檐高大约六尺,后墙高八尺。
说白了,也就是大概1·16平方米的空间。
白天用来考试,晚上把答题用的板子拆下来搭成床板睡觉。
老秀才还说,因为号舍太过狭小,光是坐都坐不舒坦,更别说晚上睡觉了,甚至于倒霉一点的,被分到老号舍,年久失修漏风漏雨的那种,考生为了护住考题,宁可用自己的身子挡着,结果挡出病来,后面两场考不了,又得等三年。
丁文志讶异地问,“临考的时候,主考官都不安排人检查一下号舍的吗?”
老秀才叹息着摇头,“贡院那么大,上千间号舍,哪里兼顾得过来,更何况,现在这世道有几个真正的好官?就算朝廷拨了银两下来修葺号舍,那些钱经过一层一层的盘剥,最后都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谁还想得起来修号舍的事儿,咱们这地方又山高皇帝远的,只能祈祷自己能分到好一点的号舍里去。”
丁文志听罢,心里也默默叹息,难怪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说以后真当了官,要当个能为百姓效力的清官,这年头,真真正正两袖清风的好官,已经不多了。
有件事,丁父和丁家其他人不懂,老秀才却是摸得一清二楚,他说:“监生是有被特别照顾的资格的,你是府学举荐去国子监的贡生,到时候答卷上主考官会标一个‘皿’字,咱们省去国子监读书的没几个,你中举是十拿九稳的了,只是名次前后的问题罢了。”
老秀才一说,丁文志才想起来,似乎当初林海跟他提过一次,说他回来考最划算,因为他是监生。
每个省都有监生的特定录取名额,回户籍所在地考试,很容易就被“特殊照顾”。
况且老秀才也说了,今年他们省的监生没几个。
也就是说,他不用在中不中举上纠结了,该纠结的是名次。
见丁文志从始至终的表情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老秀才心中暗暗佩服,想着不愧是去国子监读过几年书的人,这么能沉得住气,一看就是块好材料。
丁文志的内心确实是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如果是换在几年前没去国子监的时候得知自己十拿九稳能中举,他一定会止不住地高兴,喜形于色。
可去了京城这么多年,所接触的同窗不是官二代就是世家子弟,一个的家世比一个显赫,区区一个举人功名,那些人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因为他们不用科举,只要从国子监毕业,就能借着家族的权势在衙门谋个肥差。
所以丁文志很清楚,举人功名比起他们来,还差的太远,虽然中举就算不继续考也能做官,但他所谋的远不止于此。
哪怕他不想跟那些人攀比家世,可在浮华的地方看惯了名利和权势,谁还愿意继续待在乡野碌碌无为一世无名?
他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施展抱负,为朝廷献一份力。
到了省城,丁家下人早为丁文志订好了客栈。
老秀才没跟他一起,说自己在省城有亲戚,去亲戚家住几日,考完再来跟他汇合。
看出来老秀才很是过意不去,丁文志便没留他同自己一起住,把自己的东西安置好以后,八月初八这一日进了考场。
——
丁文志在家的那几日,教了丁安生一些东西,学字是来不及了,就教他一些朗朗上口的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丁安生当时背的挺好,过后就忘,只零星记得最顺口的那几句。
好在他爷读过书,时不时地提点着他,这小家伙就学着私塾里的夫子,摇头晃脑地念起来。
他爷问他,“你这么会念,知道咋写不?”
丁安生摇摇头,“不知道,小叔叔没教。”
他爷又问:“那你想学不?”
丁安生憋了半天,问他块吃吗?”
“有。”丁父笑呵呵道:“不仅有糖块,还有糖人,等你考上功名,想吃啥就吃啥。”
丁安生流着口水丝,点头如捣蒜,说:“那我学。”
丁父说:“你跟我来。”
为了糖块,丁安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丁父取了纸笔,把他抱到凳子上坐着,手把手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丁安生的名字笔画简单,写起来不难,有糖块作为诱惑,小家伙学得挺认真,三天后终于能自己写了,虽然握笔的姿势不对,写出来的勉强能让人看出来像个字,不过丁父觉得,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
镇上的妇人基本都是不用下地种庄稼的,尤其是常和胡氏走动的那几位,一得空就来打马吊,知道丁文志去了省城考试,一个个“关心”得不得了。
“秀才公多时候回来的?咋都没听说就去省城了?”
胡氏道:“回来得匆忙,没几天就赶考去了。”
“哎呀你看看,我们都来不及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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