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便耐着心思与晖琢解释,“帝都的窑口属了她家的最盛,这个都是排了三天三夜才排来的。所以只得一只,要不就再去排一次。”
他依然不置可否,还用极是温柔的目光镇压着我。
他不动声色,我觉得他可能是没有听明白。理解能力这么差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将军。
估计他就只能是对什么枪啊、棒啊的有些理解,这件事情委实恼人。
我摸了摸柔软的丝被,心里就像是在刮一场极大的风将本不清楚心事又吹得更加一团的乱。只是,事已至此,与其如此的任人刀俎,还不如,我一把捧起那瓷,跟献宝一样地双手奉上,直到他的面前。量他再怎么眼高于顶也瞧得到。
他瞧一眼那瓷枕,果然好模好样地接了过去。
好像有门儿,我顿时如蒙大赦。偷偷吁出一口气来,这回他投对了他的心思,总不至于吃我了吧。
不知是因为欣喜,还是因为害怕,我映在那透明一般的瓷枕上的脸色有些微微的红。我对正了瓷枕反回来的光色,才发觉自己的脸红已经是这样的无能遁形。所以一时急恼,两颊顿时如蒙火烧。
他的笑意已经清晰,“就这只瓷枕?”
语气中的蔑意,怕是连三岁的孩童都能听得出来。
我瞠目。转眼他面上的神色已经极尽松驰,“夫人的意思是这只瓷枕要送给为夫?”只是一句不太要紧的话,理解下来。真的需要这么长时间么。
我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接,他的笑意闪了闪,与此同时那些眸光中的深邃处亦有什么闪了闪,我努力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有诚意。
然后,他居然又开始一本正经道,“帝都的窑口,果然是以她家为盛。只因,她画的图画一直是至简至灵的。为夫也得了不少,既然夫人愿得互赠的乐趣,那为夫也要送给夫人一对。”
他都是早知道的。是我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我低头咬牙,反正我从来也不明白他的意思。总之,他就是不怀好意。难怪圣人都要说,小人常戚戚。
我在身上捣腾出了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与这人在一起就是压力山大。反正。他做坏事都是光明正大的。
还好,我见了他做坏事之后的反应比他还正常。
“对了夫人为什么突然想到要送我这个?”
俊颜祸水啊祸水,我还以为他那个样子是盯上了这个花样好看的瓷枕。却没有看透。他那是在另有所图。难道是为了在这里赖上一会儿,我又在心下仔仔细细掂量了一番,说个八的软弱话那也是权宜之计。可是若是我送了他宝剑,还可以一拍胸口万分骄傲地说,宝剑赠英雄。现下可好,我送人家的是块大瓷枕。我也不能一拍这空心的家伙,大叫一声,宝枕送狗熊。这事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无语。
夸人这种事情不过是有一说十。
我打算的是,有一说十一。
奈何功力却不够。
勉勉强强开口。“那个,将军日夜多劳。常常因为要了却君王天下事,而不得休息,便想着,美人所绘的美枕功用必定是不同些的。”
作为一个早已经被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公主之名的存在。我有权力觉得,我说的这句话,它还是很有分量的。
说完之后,我又装模作样地撑起了仰慕的目光。愣是为了看他,将自己的一双眼睛看得生疼。说来,真的是算作心诚。
再抬头时,却发现,他好像是在暗示着我什么。那样的眸光转换,下一眸,已经将我的嘴巴掩住。我要呼出的那一个“啊”,被他掌心一按过后,留在了口里,吐出也不是,咽下去又不利。真真的吃苦非常。
对面的窗上,立着一个人,那样的身影便是这么窝在眼前都让人能感觉出,人家其实还是一个挺拔的人。
再下一眼,他姿势转换轻飘飘落地。理也不理我们的如临大敌,只身在屋子里转了转,笑道,“晖兄,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能为情所困。连刀剑都懒得碰一下。”此人个子太高,骨骼精壮,应该是个武人。
他们竟然是认识的。
可是,又为什么要行如此鬼鬼祟祟地见面之事。
晖琢再次向我嘘声,看来,这位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起码不能为李府上的老夫人所见。那也必定是极危险的人。
“武兄来得倒快。”晖琢向他抱腕当胸时,微致了一下笑意。
这人的目光却转在我脸上。他目光如炬,此时,双眼里满满填充的都是我的样子,不知已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凝了凝,好像有什么话到嘴边,却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我被他们的这般狼狈为奸的光明正大,真是要雷倒了,自想着,绝不能听到他们狼狈为奸的内容,那样必定是引火烧身。其实,我还是蛮洁身自好的。
吸气……我想说……没勇气说出来,就只得再吸气……
没勇气的后果就是我说不出来,反正,他们若是说正事,是一定会先行撵我出去的。那我便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
我坐床上,专心致志地等他们任一个出声,我就很有眼色地溜出去。
偏偏,场面一直很安静。
我运着一道余光,将不说话的二人好好地觑了几遍。这位来人,果然是瞧着我眼烦,一直在瞧我,中间只停过两眼,是在与晖琢说话的时候。
我有些慌了。
晖琢的手,却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在我背后扶了扶,语音里有听得出的宠溺。我很配合地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