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了一下,那是唐人的古怪玩艺。不就是,有话不好好说,大家猜来猜去,还会发些彩头嬉戏。
我很认真地摇摇头,她们神经也太敏感,居然不信我。我摇头,她们也一致摇头说,“您又诳我们。”
明明我没有诳她们。
我想我十分想诳她们,但不是这些事,而是想诳了她们,放我出去。
她们见我否定得自如,完全看不出有坑蒙拐骗痕迹,思度着我诚然这次说的是真话。挤在塘前,三个一处,猜解灯谜,万事如付一桩心意在里面就颇有意趣,如这般有话不好好说,猜来猜去,我甚喜欢,平日里颇为用功,从前也确实不会。但进步很快。
三天后见到神荷的主人。
她倒不常出来露面,也可能是在我见不到的地方常常露面。
我很感慨,这是一个不会笑的姑娘,一脸的宁和表情。但她很美,那种美不止于脸蛋儿,而是已经完好的发散出来,一直散到颈子上,那截雪白的肌肤,遇到日光就闪回静瓷的光彩,太美了简直。
此时她闭起眼睛来,世事凌乱得不成样子,可她还是清新的一束花。离世尘很远,凝神听着,神荷将我描绘成,一个我都不忍听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我本不忍听,但心下略一铺排,觉得虽不见得样样精通,但一项项具体说来,也有一、二手段。以琴来论么,无师自通,再谦虚也要算成是个天赋。若要是陈腊月那等人便是要广泽天下,嚷嚷得人尽皆知,由此看来我道德品质亦好。
六博棋不才,也赢得过神荷几次。算是没有碰上对手。书指的是灯谜,我颇爱猜那个。画吗,其实指的是舞,据神荷不眨眼的指证,我两袖轻盈,飘若飞茵。
但我私心里觉得,是那件漂亮舞衣的缘故,又轻且薄,立如松时,也如雾如烟。所以一动时。自然胜在百千万化,如渡如失,如缕如魂。但到底这个名头要落到我身上。因之据说么,我舞跳得也很好。我很开心,猜了几个字谜,还有一脑袋名头,可说是所得不菲。很是合适。从前倒霉惯了,乍然这么一得逞,一度很是惶惶不可终日。
幸亏神荷的主人并不认同,从主体上给我泼了盆冷水。
此时半月亭中,神荷的主人微微抿慧口呷了一口茶,宁静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隔了一会儿才说,“我们高估他了。”
神荷敛了喜意,甚为忐忑。道,“主人是说,那人他不喜爱大家闺秀吗?”
她们的言辞隐隐藏藏,我虽听在当面,实际上根本不能明白。所以然。惑里偷闲,又叹了一回。今时草木如此,但时序若到也只是飘零婉去。蓦然在心里惊了一遭,什么时候,竟也生了这等伤春悲秋的心绪。及至见了神荷主人的新安排,才着实又狠狠地惊诧了一下,她要我改学斗鸡走狗。
我其实不觉得,学这些,与学琴棋书面有什么不同,但若肯下功夫,也可设想到,还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从静物改成了动物,势必会十分的有趣。我觉得我好学,从来不论它们是静还是动,我真的很好学。
陈腊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进来就跳脚反对,我觉得他一定是没安好心。虽然我还闹不明白,这其实关他什么事儿,但总是明白一个道理,他其实是一个小气又无赖的人,总是要占我的便宜。这次他一副很吃亏,又特别不愿意的样子,让我很是开心。
神荷主人目光沈静,穿过我们之间的空隙,静若无闻的视着远方。良久对上陈腊月的目光,“还是这么毛躁,沉不住气,老要张狂少要稳。我只不过要是她学学,学这些,也不是闷在屋子学的东西,你多带她出去玩玩吧!”我咬住嘴唇,一脑子雪亮雪亮的疑惑。出去玩玩,对啊,是那斗鸡和走狗需要场地。能顺便上街去走走,很让人开心,其实也不一定是要上街,就是能出这个院子,我也会觉得很高兴。但我很犹疑地看了看,陈腊月,觉得这个高兴里面,还是有很大一块儿不值得人那么高兴。
身边的神荷,叫了一声“主人。”然后又知趣的低下头去,不复出声,当然也没有得到回答。
陈腊月似乎也没想到,他的反对会有效,而且还很时效。脸上此时反应不及的,还是就着上一个心情时的不可思议。
神荷的主人并不看他,只是轻飘飘起身,抵死从容的幽步离去,分花拂柳的背影耀得花晦叶暗,只有她鲜鲜一个背影惹人逦思。那样的离去,会让人心疼。
陈腊月很听这女子的话,颇有兴致的,让神荷将我扮做一个公子。竟然第一次带我出去玩儿,就去了长安最大的赌坊千金坊。
我很想去,但觉得对待陈腊月这种人,就是要想方设法让他受尽波折。于是,我试了三套衣服,修了修指甲,吃了几块糕点,还想了一会心事,又颠颠跑了去,察看了一回神荷搬过来的香莲,趴在上面嗅了嗅香。悠悠回转时,才瞧了一眼,等得已经不耐烦的陈腊月,很困惑的问他,“你在这里,好长的时间呀,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问一下吗,你是在等我吗?”
他咬牙切齿说,“是。”声音拖得老长。
我惋声劝他,“那你怎么不早说?”
他身子摇了摇,好似有点坐不住。我瞧了一眼他坐得位置,拿来黄历给他指,“今天不宜出行。”
但陈腊月已经不容我多说一句,拖起我,径直出了明月坊。
出一明月坊,就吹到了尘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