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眼里的笑意,衍生出了些许焦急,大声问我,“哪里不舒服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怎么能让他送我回去,这个家伙可真能捣乱。我本想用很大的力气喊,不用了,又终于憋成了软语,“不用了。两位将军素有军务在身,不得闲,今天既然出来了,殿下便随意与将军们取些酒趣吧。”
他压根就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也急着要走。
我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他就是不肯听,我扬过目光时,瞧见那个罗成向我笑了笑。
他的笑中别有深意,我忙收回眼光。
就听他笑着对李元霸说,“殿下,如今倒是这般体贴了,一刻也不肯离开佳人。”
李元霸怔了怔,才对身后的随侍说,“好生送小姐回王府去。”
我略含感激地向罗成笑了笑,他也若有若无地回笑了一下。
尉迟早拉过李元霸交杯换盏起来。
我长出了一口气,出门时,与衣福云露出了女儿装,自然把那个随侍留在了门外。那些姑娘们哪肯放了他,转眼间,我与衣福云就跑得不见踪影。
我们一路转到房府的后门去,张望了四周几下,才推门进去。
连儿正在角门处扫地,冷不丁瞧见我,还以为是瞧错了,又擦了一下眼,才迎上来。
我拉她转到房府的后身,原来府里一直以为我回了老家。他们不知道我的老家是突厥,只说是山东一带。我又问颉利在不在,她摇了摇头,说,“好像是入宫了。”
我嘱她今天见到我的事情,一定不要告诉别人,不过要悄悄告诉我哥哥一声。我知道连儿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就给她留了一锭银子,望着她重入了房府,才转出那条胡同。
就要重汇进人流时,一旁的轿帘挑开,里面发出一个纤婉的嗓音,“晴柔姑娘留步。”
我住了步子,回望过去,瞧见轿中坐的正是何妃,李建成的太子妃。她还是那副好看的面孔,笑的时候有两个深得炫丽的梨涡。我心下微微好奇。她这个样子轻装简行,难道是在等我。
她并不说话,只是对我笑笑。然后牵起我的手,将我导向那顶轿子。我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得胡乱随了她,轿子停在一个清静的院落。
她当先下了轿又挽我出去,侍女轻轻击打门环。院门慢慢展开,又在我们身后落阖。
几间上房布置得雅量高洁,纤尘不染。我瞧着她坐了才肯坐下。现下我也学了不少规矩,向四周略略打量一翻,不过是心中有个寻数,其实想了是想了。但却什么也没有想到,蕴了个笑,去看她。
那时茶盏悄无声息放落。室内绕了茶香,她的语声如雨触荷,清雅有致。我虽早谙李建成与颉利暗中勾结,但却万万不能想到,他们是这般深结盘根。
何妃略略偏着头。花几上的兰花正用力绽开花蕾,馨吐一室兰香。她的清音被兰香芳韵清注开来。“生在天家,看似贵人贵命,却也不能真正代表什么,只是意味着更多的追求。与命运做一场切己的深谈,劳形劳心都还是小事,如若言行一招不慎,只恐丢却性命之事或不是妄言。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不能走,不能行,却要一路到底拼却身家性命的一搏吧。”她语声之落,面上隐隐浮出凄色,但还蓄着笑意,这般瞧来却让人更觉得凄苦。
没过多大一会儿,我就蒙在她的圈子里了,她这么向我吐苦水,我也不得法安慰她,只得糊里糊涂说了一句,“做人很难,要做人上人就更难了。”
说过之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找补了一句上去,“像我现在这样,就已经觉得很难了。”
何妃还是惯常的微笑,轻轻吐息,“颉利殿下如今在大唐,可谓是身在虎穴。”她边说,边在衣袖中取出一块布帛来,我接过来,放在桌上展开来瞧,那上面是一个人的画影图形。时间有一点久,痕迹略略失真,不过,眉目之间与颉利竟有七八分的相似,我心大震。一下子抓合那块布帛,生恐给别人瞧了去。这个我可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上面画的都是朝廷的要犯,颉利怎么会在上面?我知道了,他是突厥的太子,而大唐一贯与突厥不睦。
我一下子犯起急来,要是这样,我一定要告诉颉利让他早早逃出去。这里都这样危险了他怎么还不走,真是急死了人,我要回去等他,我要和他一起走,我要……
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袖子,定睛才瞧见何妃端庄的眉眼。对啊,她是太子妃,她一定有办法。我反手覆上她的衣袖,对她急声,“太子妃,您能救颉利殿下是不是。”
她给我拉得晃了晃。
但只是看着我,并不言语,冷凄的目光中有一点同情的意味。我再摇摇她,她目中的同情便绽放开来。但她还是不肯说,面有难色。
都十万火急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她为什么还是不说话?
我看着她弯眉簇眉,一直这样盯着她,直到她又反过来拉我重新坐下来,我还是死死拉住她。她端端地笑了笑,语声断入空流,“他一直不忍将姑娘掺入其中,还多次要将姑娘送回突厥去。”说完似乎有些无奈的神色,还有些什么是我分辨不清的。
我认真听她说着,这个我知道,但我不知道的是他原是这样想的,送我回去,只是想让我能置身事外。我不要,不要那样置身于他的事外。
她还在说,自然说出了那些一直藏在背后,我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我一听就流泪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