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要下车,打那刑部黑漆漆的大门里走出了一堆人,当先一个,华服贵冠,气韵天成,我动了动唇,心下默默结声,是李世民。
动念,他来这里做什么,再动时,想到,这就是他家的天下,他要做什么还不全是他的自由。我伸手压住被风打起的轿帘,轻声嘱咐前面车夫,“先在这里小候片刻。”
心下计算着他们该当去了,才略略探出头去。黑漆漆的大门处只余下四个守卫,那群人皆已散去。我提起裙角,跳下马车,付了资用,扬起头,瞧瞧金笔提额,正是“刑部”两个字在乾坤朗朗下散出小小的锋芒,我提步就要过去。蓦然被一股突发的犀利劲道滞住,能够意识到这个情境时,人已经给带入一只石狮子的后面。我想不应该啊,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啊,猛然想到,那几个记得我面相的坏家伙。心颤了颤,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但是当我慢慢从那人的鞋面看起,心下生疑再到看到他满含怒气的脸,我便拼出了全身的力气与他抗衡,但他纹丝未动时,我已经累得喘气。
他刚刚气得我心直突突,这会不知打哪冒出来又来气我。
他的声音低低的喝下,看来他比我还要理直气壮。“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是要你等等吗。”
我好奇地看着他,明明已经不关他的事,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噢,他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我的火噌一下子蹿了起来,使劲向他扬着头,“都说了跟你无关,你让开。”
但他就是不让开,他要是不让开我就走不了。可是他拦得住我吗,我大声喊着,“快来……”
嘴一下子给堵上,我的力气不可能在前两个字就用到极致,自然喊了也是白喊。我就那么瞪着他,心里一个劲地骂他,见死不救,小肚鸡肠。从前都是用来骂颉利的,现在很少与颉利见面,就很少与他打架。突然有点想他。
他慢慢将我带离了那个石狮子,那帮刑部的大眼灯们,一点也没看出来我像是被劫持的样子。就这样任由我给他带走了。
他将我抱上马,我想从另一边跳下去,但他上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才一比划,他已经将我揽到胸前。稍加力气,我就动也动不了。我这个样子就像是沉溺到了那个叫地狱的地方,给大片大片御马而行的风吹得发抖。
他的声音在风中亦聚合得清楚,幽幽传来,“放心吧,我会救她的。”
我说不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心却偷偷向好处想,难道他说得是衣福云。我将这段正向估计。从神思中拔起,迫不及待要问个清明。只是这马的速度快得难以言表,我记得刚刚来的时候距离并不是如何远的。
但现在这段距离就像是不可触及的天边。
马停风止时,天色已经向晚,周遭晕起薄薄的暮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里。不过从这一处远望长安,山檐相塑。琉璃殿宇千重相绾,慢慢迷进雾蔼,像是千殿给谁结起了那般相连的纽带。
他就站在我身边却一言不发,突然坐在了地面上,情绪变得很是畅意。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好变,不过我也确实累了,学着他坐了下来。扭过头去瞧他,只瞧了一眼,便又去看山下的雾境化殇,金檐的宫殿隐进了雾色,只剩下一处一处起伏的灯火勾连成金带,这样远的距离连它们也变得如此平静不含起伏。
他这样是不理我吗,让人好生无趣,有点发困,今天跑了一天,虽然是饿着肚子,但眼下要不要先睡饱一下。因为我毕竟只有搭他的马才能回去,否则走回去,得走到天亮,那还不走死我。
此时不和他明明白白说清楚我想搭他的马回去,无非是觉得如果他不愿意,说了也是白说,这种贵公子中的贵公子,生起气真是让人喘不上气儿来。
我一迷糊就给睡了过去,梦里也记得现在是无垠的夜色之中,还给自己拉了拉衣服,今夜的风柔柔的像是水一样浴过脸颊。
岂知他一直都不说话,我也一直不说梦话。
最后感觉到他披上来的衣服,我揉了揉眼,将心中总算想到的一个说词说起他听,“奉王殿下,这么晚了,你在等人吗?”
我假装帮他四处寻了寻。
他面上停有几缕笑意。转眼一一散入夜色。他仍旧不说话。
我想不通,真是想不通,他带我来这里,什么话也不说,干坐着似乎还有一些趣味的样子。突然他竖起肋下的配剑,收敛了笑意,继之腾立而起,转眼翩立在我面前,远远地瞧着山下。
我自然糊涂,很糊涂。不过我想这可能是王子的什么灵感爆发,合着他可能是在吸风饮露,修炼什么天人不老之术。
太好奇了,一下子蹭过去,想着这样是有一点唐突仙人之类,不过这么近的距离当然一下子就给走完了后悔都来不及。
近在他身后,已然能够听到由下至上,奋驰的马蹄声迫在耳涯。很多的马蹄子在这静夜里,踏伐山石,如熊咆龙吟,能听出多老远去。
我屏住呼吸,直到最后听不清楚自己的呼吸,实因没有办法听到自己的呼吸。
我偷看了李世民一眼,他脸上全是轻然的神色,似乎只是闲寻今夜与竟夕不同的别样景致罢了。
这下我就放心了,看他的意思一定是自己人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也真是的,和手下会面不会找一个好地方吗,这大风的崖口。
再转眼已经瞧见他轻纱覆面,摆弄了一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