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佳人就在身侧,犹如受惊的小猫渴求他的保护,可是史云全无软玉温香之感,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被绑票了!
史云倒也听说过绑票的事,但是那些被绑票的人,都是小孩子啊,且,大多还是商户人家的孩子,他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哪位朝廷命官家的小公子被人绑走的。匪人求财,既不想惹官司也不想出人命,谁会绑个官家公子索要钱财的。
可是史云自己就是朝廷命官,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匪人绑他做甚?是嫌家里的米面吃不完,让他帮着吃吗?
可能是脑海里浮现出太多惨案,也可能是被刚才那一下撞到了头,骡车骤然停下,史云却不喊不叫,呆在了那里。
花三娘可没有二老爷这般镇定,她眼前一黑,便如风中落叶一般飘落地上,纤手松开处,史云的衣袖晃晃荡荡垂了下去。
车帘从外面撩开,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伸进来,把史云如同小鸡子似的拽了出去。
天色已晚,但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暮色四合,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
冷风一吹,史云打个哆嗦,这才清明起来。
这里不是京城,至少不是在城内。
出城了?
是啊,丰台市所在的董家坊离城门只有三四里,坐着骡车出城也就是半炷香的时间。
“这是哪儿?”史云的声音打颤了,两条腿不听使唤地开始发软,至于刚才还卿卿我我的花三娘,这时早就被他抛到脑后了。
没有人理他,史云怔愣一下,这才想起去看拽他出来的人。
和他想像的一样,五大三粗、面目狰狞,满足所有强盗土匪的条件。
史云再向四周看去,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个人,就连骡车的辕头那里也是空的。
史云立刻明白了,这人就是刚才的车把式!
天啊,那个时候他们从丰台市里逃出来,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看,便上了这驾骡车,否则只看面相,他也万万不会上这驾车的。
“你是何人,带本官来此何干?”史云是庶吉士出身,他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也知道,即使他喊哑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他,来不如平心静气,可是他一开口,却字字透出心里的不安。
“没啥,咱们就是想借史大人笔墨一用。”那人说道。
史云明白了,这人所说的笔墨当然不会是文房四宝中的笔墨,而是他的字,他们要让他写字。
史云是两榜进士,又是庶吉士,在京城里,他虽然称不上学富五车的才子,可是他的墨宝也小有流传,不但翰林院的人认识,他所在的衙门里的人也认识,他的兄长史原更加认识。
史云慌乱地把双手背到身后,就好像这样就能不写似的。
“本官不写,本官不写!”
那人嗤的笑了,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史云藏在身后的两只手,也不知他是用的什么巧劲,史云疼得几乎背过气去,他听到那人在他身后阴测测地说道:“也好,老子把你的这双手给废了,你不但现在不用写,以后也不用写了。”
钻心的疼痛从手上袭来,史云吸着气,还想说两句视死如归的硬气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说好说,我写我写。”
史云回到府里时,已是二更时分,还是那驾骡车,拉着他和吓得花容失色的花三娘一路回来,路上遇到巡城的,车把式伸手要官凭,史云像块木头似的,还是花三娘从他怀里摸出官凭,巡城的挥挥手,放他们离开。
骡车在史府门口停下,花三娘搀扶着史云下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砸开大门,门子披着棉袄出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抱怨:“死人了怎么的,大半夜的砸什么门啊。”
待到看清是个漂亮小媳妇时,那门子呆了呆,花三娘指着被自己扶着的史云道:“我在门口看到二老爷,你睡觉不长耳朵吗?二老爷敲门你们都不给开,若不是我使劲砸门,二老爷非要站上一夜不可。”
门子这才看清楚旁边是史云,吓了一跳,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亲手扶了史云进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花三娘道:“大妹子,今儿这事可别说出去啊,回头哥哥好好谢谢你。”
花三娘冲他抛个媚眼:“再说吧。”
说完,她就径自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那门子见史云木木呆呆,更害怕了,哪里还敢问花三娘半夜三更为何会出现在大门口。
史云回到自己的书房,依然呆怔怔地坐着,他的随从已经回来了,这人把主子幽会的地方安排好,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到了丰台市也没有找到人,直到天色黑了,才回到府里,发现史云还是没有回来。
他也不敢把这事告诉二太太,主子是去私会女人的,怎能告诉二太太呢。
好在二太太又和大太太闹别扭了,据说正在自己屋里发脾气,史云半夜才回来,除了那个随从,府里竟然没有人问起来。
随从给史云端了热茶,一杯热茶下肚,史云这才缓过神来。
他看看四周,这是自己的书房,面前的是自己的亲信。
或许那是一场梦,自己一直都在书房里,哪里都没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他问随从:“我一直坐在这儿?”
随从咧嘴,主子该不会是傻了吧。
“您刚回来。”随从说道。
史云差点哭出来,那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间还有墨渍,他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