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的清风带着浓郁的豆香弥漫在散气道的后殿,苏问随意端起一只郴州窑烧制的小杯,白黑对比,其上寥寥几笔浅淡的纹路却勾勒出一派清新浑然,与其他瓷窑烧出的瓷器不同,磁州窑的落款大多出现在两侧上,正如此刻手中这只,左侧刻有“张大家”,右侧则是“元同十年”字样。
元同是北魏文穆皇帝的年号,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先父,元同十年可谓是北魏历史上的多难之秋,先有巨宦恩重喜祸乱朝政,幽禁天子,后有南唐北上侵夺两州土,命途坎坷的文穆皇帝也在那两年后驾崩,太子即其他子嗣散落民间,整个北魏王朝浑浑噩噩的行进一年之久,才终于由李居承肃清朝纲,剿灭宦官势力,寻回三位流落民间的皇子皇女,也就是当今圣上陈茂域,岐王陈茂川以及武平郡主陈茂雪。
苏问看着瓷杯上的年号不禁想起书中描述的那段混乱历史,那时的陈茂川才三岁不到,最大的陈茂域也不过十岁,颠沛流离一年之久,想想便觉着不易,直到杯中滚烫的豆浆刺痛了手指才猛然回过神来。
“嘿嘿,不错吧!你李叔可不是粗鄙的人,单是你手上这杯子可是值了老钱。”李诚然总是如此的多变,前一刻还哭爹喊娘的抱着半截木轴咬牙切齿,此刻却又眉开眼笑的拍打着七贵的肩旁,直夸对方这煮豆浆的手艺妙哉。
苏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张大家在上民间私窑中算得上巅峰造极,甚至在某些技巧上连官窑都望尘莫及,便是因为其每一件瓷器都拥有一处独一无二的印痕,独一无二和解?天底下独一份的尊贵,任你能工巧匠绞尽脑汁也复制不出第二件,曾听闻某位富商不惜一掷千金只求.购得一件衬得上身份的瓷枕。
“据我所知郴州窑以烧制瓷枕最富色彩,其次便是承装名酒的酒瓶,张大家冠绝四方,每件瓷器更是记录在册,只是我从为听闻过何时出过一个茶杯,而且上面应该还有一处标志的印痕才对,至于杯口这里的痕迹,往门房上磕一下也是这么效果,所以多半是假的。”
按照小仆人的解释,多半一词只显得委婉,所以这茶杯一定是假的。
苏问说的头头是道,一旁的穆巧巧瞪大了眼睛,郴州窑她也听闻过数次,曾在爷爷的书房中有幸瞧见两眼,只是若要她来认别,恐怕也只是懂得上面的落款而已。
“小哥哥,你怎么晓得那么多,是不是这个张大家你见过。”
想着十五年都没有踏出过房门的少爷连张大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见过,无非是九岁那年在自己的帮助下多看了本杂书,奈何自己这个木鱼脑袋过目便忘,不然也该听到这声夸奖,轻咳了两声,学着少爷的口气说道:“多看书,书籍使人进步。”
“哈哈,更使人发家致富。”苏问接过小仆人的话,将杯子在李叔面前摇了摇,笑道:“花了多少银子。”
一脸沮丧的李诚然僵直的瘫在椅子上,五根短粗的手指晃悠悠的竖了起来。
“五两!”七贵大出一口气,小脸上尽是惊诧,心中已然摆好了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的飞快,一两银子便是一千文钱,买一斤猪肉也不过五十文钱,用一家人小半年的花销去买一个破茶杯,这买卖果然是发家致富。
谁知李诚然摇了摇头,眼眶有些湿润,将五根手指前后翻了两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字眼,“整整五十两银子,那个天杀的狗贼,不要让我再遇见他。”
苏问向来对钱没有任何概念,依旧自顾自的喝着杯中的豆浆,啧啧嘴,道一声果然好手艺,穆巧巧本就是西蜀的名门望族,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若是会被五十两吓得失神,又怎么会出手便是价值连城的神木雕。
咔嚓,似乎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小仆人僵硬的脸颊如同镀了一层霜雪,心里散落四处的算珠孤零零的滚动着,他的算盘碎了,被五十两的一个茶杯砸的碎得不能再碎。
“李叔,既然已经吃亏了,就别去在意了,我倒是好奇你这个磨盘,我见懒人推得动,为何七贵就推不动。”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苏问一手摸索着上面复杂的纹路,一手将那只郴州窑茶杯随意的搁在台边,昨晚他便隐约觉得这上面的纹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晦涩,此刻聚神细品,仿若整个心神都被吸入其中,紧接着便是一阵巨锤轰顶的难忍痛楚,连忙将目光移开去。
被揭去伤疤的李诚然突然一震,颤抖的唇角却仍要装出一副释然的模样,说道:“你看错了,懒人何时推过这东西,是我推的,我推的。”
“可我昨晚明明......”
苏问正要发声,嘴巴立即被一只胖手捂个严实,李叔一双贼眼紧张的扫过懒人的屋舍,察觉没有异动,这才悻悻然的松了口气,“可别让他听见去,否则还不得把我这层皮扒了。”
“不过一个磨台,有什么神秘兮兮的。”七贵嘟囔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只价值五十两的瓷杯,生怕少爷一个抬手就给打落在地。
李叔本来已经极力稳住激荡的心潮,却被对方这么一牵引,万里长堤轰然倾塌,“什么叫不过一个磨台,是千年铁木和南海沉心石,还有,你赔我千年铁木。”
“千年铁木?是不是那个可以通灵的木头,那确实有点值钱咯。”穆巧巧轻声说道。
“通灵!”苏问眉头轻挑,这石磨果然暗藏门道。
不等他开口,李诚然怪叫一声,身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