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既不近贵,冶容又诲滢。三郎忒大度,二人已同心。
话分两头。且不说安禄山与杨贵妃相亲近之事。且说其时适当大比之年,礼部奏请开科取士,一面移檄各州郡,招集举于来京应试。当时西属绵州,有个才子,姓李名白,字太白,原系西凉主李-九世孙。其母梦长庚星入怀而生,因以命名。那人生得天姿敏妙,性格清奇,嗜酒耽诗,轻财狂侠,自号青莲居士。人见其有飘然出世之表,称之为李谪仙。他不求仕进,志欲邀游四方,看尽天下名山大川,尝遍天下美酒。先登峨嵋,继居云梦,后复隐于徂徕山竹溪,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日夕酣饮,号为竹溪六逸。因闻人说湖州乌程酒极佳,遂不远千里而往,畅饮于酒肆之中,且饮且歌,旁若无人。适州司马吴筠经过,闻狂歌之声,遣人询问,太白随口答诗四句道:
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逃名三十春。湖州司马何须问?金粟
如来是后身。
吴筠闻诗惊喜道:“原来李谪仙在此,闻名久矣,何幸今日得遇。”当下请至行斋相叙,饮酒赋诗,留连了几时,吴筠再三劝他入京取应。太白以近来科名一途,全无公道,意不欲行。正踌躇间,恰好吴筠升任京职,即日起身赴京,遂拉太白同至京师。
一日,偶于紫极宫闲游,与少监贺知章相遇,彼此通名道姓,互相爱慕。知章即邀太白至酒楼中,解下腰间金鱼,换酒同饮,极欢而罢。到得试期将近,朝廷正点着贺知章知贡举,又特旨命杨国忠、高力士为内外监督官,检点试卷,录送主试官批阅。贺知章暗想道:“吾今日奉命知贡举,若李太白来应试,定当荐;但他是个高傲的人,着与通关节,反要触恼了他,不肯入试。他的诗文千人亦见的,不必通甚关节,自然入彀。只是一应试卷,须由监督官录送,我今只嘱托杨、高二人,要他留心照看便了。”于是一面致意杨国忠、高力士,一面即托吴筠,力劝太白应试。太白被劝不过,只得依言,打点入场。那知杨、高二人,与贺知章原不是一类的人,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道知章受了人的贿赂,有了关节,却来向我讨白人情,遂私相商议,专记着李白名字的试卷,偏不要录送。到了考试之日,太白随众入场,这几篇试作,那够一挥,第一个交卷的就是他。杨国忠见卷面上有李白姓名,便不管好歹,一笔抹倒道:“这等潦草的恶卷,何堪录送?”太白待欲争论,国忠谩骂道:“这样举子,只好与我磨墨。”高力士插口道:“磨墨也不适用,只好与我脱靴。”喝令左右将太白扶出。正是:
文章无口,争论不得。堪叹高才,横遭挥斥。
太白出得场来,怨气冲天,吴筠再三劝慰。太白立誓,若他日得志,定教杨国忠磨墨,高力士脱靴,方出胸中恶气。这边贺知章在闱中阅卷,暗中摸索,中了好些真才,只道李白必在其内,及至榜,偏是李白不曾中得,心中十分疑讶。直待出闱,方知为杨、高二人所摈,其事反因叮嘱而起。知章懊恨,自不必说。
且说那榜上第一名是秦国桢,其兄秦国模,中在第五名,二人乃是秦叔宝的玄孙,少年有才,兄弟同掇巍科,人人称羡。至殿试之日,二人入朝对策,日方午,便交卷出朝,家人们接着,行至集庆坊,只听得锣鼓声喧,原来是走太平会的。一霎时,看的人拥挤将来,把他兄弟二人挤散。及至会儿过了,国桢不见了哥哥,连家人们也都不见,只得独自行走。正行间,忽有一童子叫声:“相公,我家老爷奉请,现在花园中相候。”国桢道:“是那个老爷?”童子道:“相公到彼便知。”国桢只道是那一个朝贵,或者为科名之事,有甚话说,因不敢推却。童子引他入一小巷,进一小门,行不几步,见一座绝高的粉墙。从墙边侧门而入,只见里面绿树参差,红英绚烂。一条街径,是白石子砌的。前有一池,两岸都种桃花杨柳,池畔彩鸳白鹤,成对儿游戏。池上有一桥,朱栏委曲。走进前去,又进一重门,童子即将门儿锁了。内有一带长廊,庭中修竹干竿,映得廊檐碧翠。转进去是一座亭子,匾额上题着四虚亭三字,又写西州李白题。亭后又是一带高墙,有两扇石门,紧紧的闭着。
童子道:“相公且在此略坐,主人就出来也。”说罢,飞跑的去了。国桢想道:“此是谁家,有这般好园亭?”正在迟疑,只见石门忽启,走出两个青衣的侍女,看了国桢一看,笑吟吟的道:“主人请相公到内楼相见。”国桢道:“你主人是谁,如何却教女使来相邀?”侍女也不答应,只是笑着,把国桢引入石门。早望见画楼高耸,楼前花卉争妍,楼上又走下两个侍女来,把国桢簇拥上楼。只听得楼檐前,笼中鹦鹉叫道:“有客来了。”国桢举目看那楼上,排设极其华美,琉璃屏,水晶帘,照耀得满楼光亮。桌上博山炉内,热着龙涎妙香,氤氲扑鼻,却不见主人。忽闻侍女传呼夫人来,只见左壁厢一簇女侍们拥着一个美人,徐步而出,那美人怎生模样?
眼横秋水,眉扫春山。可怜杨柳腰,柔枝若摆。堪爱桃花面,
艳色如酣。宝髻玲珑,恰称绿云高挽;绣裙稳贴,最宜翠带轻垂。
果然是金屋娇姿,真足称香闺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