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去势男尸案之一缘起于士子们的争风吃醋,此案过后,小玉香艳名更盛,可她却也心灰意冷、变得懒于应付恩客,渐渐传出傲慢矜持的风评来。
此消彼长,这半年来原本与之并驾齐驱的越云姬便压过了小玉香一头。
不过小玉香竟不以为意,一心想要选个合意的人从良脱藉,此乃别话不提。
外人所不知道的是,越云姬不只是盛京十大青楼之一云香楼的双姝之一,她还是楚门的一个暗哨。
并且,她不只是楚门暗哨,还与楚亓的关系匪浅。
不过他俩“关系匪浅”,并非那种匪浅的“关系”,而是,越云姬在某种意义上唯楚亓马首是瞻。
她能为楚亓做任何事,因为她的命是他给的,她全家的仇是他帮忙报的;如果可以,她愿以万死还他恩义。
几乎无人知晓她与楚亓是这种关系。
赵昰说楚门不安全——如果楚门真的很不安全的话,越云姬这里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所以暂时无处可去的楚亓才会找到云香楼。
楚亓从窗口跳进来时,越云姬正披着半肩的黑发慢慢梳理,为晚上的盛宴做准备。
楚亓仍作“张进”打扮,论理越云姬至少该迟疑一下,但一看到他,她便将梳子一抛,欢欢喜喜跳过去拉住他的胳膊道:“楚少!楚少你回来了!”
明艳娇俏,见之动人,与小玉香的大方温顺是完全不同的路子。
楚亓的伪装能骗过不少人,可是能如此方式跳进她屋子的,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所以越云姬想都不想就认出他。
楚亓心情不佳,嫌弃地推开她道:“不要动手动脚!”
越云姬对楚亓的冷淡不以为意,转身抓了把檀香加进香炉,之后倒了杯茶端给他。
楚亓一饮而尽,毫不废话:“最近楚门有无奇怪的事发生?”
越云姬亦一改之前的浮夸作派,敛容道:“一切如常,除了陆爷那边似乎对皇室多了关注。不过,陆爷那边原本就与内庭走得近……”
楚亓点点头。
同为楚门一把手的继位候选人,他与陆聆涛各有侧重。他手上有官员外臣的信息网,而陆聆涛则从几年前就开始走勋贵宗室的路子。
两者有交叉,不过基本上是两个圈子。
越云姬见楚亓闷闷的,便撒娇问道:“楚少不是另有任务?这是交了差,才有空到我这么?”
楚亓扁了扁嘴,他倒是很想告诉她那差事了结了,可,那天杀的差事根本就无穷无尽!
越云姬很知道他想要听什么,继续道:“盛京这些日子来不少异乡人,不少还是会家子。装得倒和我们宋人一样,可哪瞒得过我这双火眼金睛。”
说着,伸出两只白葱似的手指,指着自己的一双杏眼。
楚亓知她是想逗自己开心,很配合地凤眼一瞥:“你是孙猴子么?还火眼金睛呢!”
越云姬笑道:“是啊是啊,我就是逃不出你手掌心的孙猴子!”
楚亓抽抽鼻子道:“怪道你都点上檀香了,原来是皈依了佛门,但不知佛门是如何感化你这红粉骷髅的?”
越云姬本是开玩笑,此刻脸上却一滞。
楚亓:“不是吧?难道佛门不收你?”
越云姬道:“我说实话你可别笑话我,晚上有个和尚要来我这。”
“噗……”楚亓含着的一口水喷了出来,“越云姬,你口味这么重!”
越云姬讪讪地道:“并没有什么,他不过来坐坐,又不做什么。”她阅尽千帆的脸上居然闪出一丝神往。
楚亓薄唇微扁,佯怒道:“在越云姬的眼中,居然还有人帅过我楚大少?”
越云姬道:“那可不一样。我喜欢同楚少说话,可那和尚,也就看看养眼而已。”
摆摆手又道:“不说他了,也是外地来的,去年来过一次,哦,就是隔壁闹士子吃醋命案的那段时间;我原以为……”
楚亓灵光一闪:“去年来过?是个什么样的和尚?”
越云姬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一个清贵得很的……”
“红衣和尚么?”楚亓嘿嘿地笑了。
越云姬一惊:“楚少识得这和尚?”
楚亓道:“我只是想,哪来有这么多清贵的红衣和尚!”
他同和尊并未打过照面,不过是在黔州柳氏口中、复盘卓一剑之死时,听说了这么一个身穿红衣的和尚。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红衣和尚,却又和他们时不时地走在一条道上,不由得楚亓不多想一想。
林秩犯下杀人去势案,是为了将吴东贵案伪装成连环案,从而掩盖吴东贵的身份;在黔州,双方则是为了藏有不为人知之秘的“泠”而争斗。
而无论是吴东贵还是“泠”,都与二十年前消亡的神秘组织解语轩有关。
这红衣和尚怕也是同解语轩的秘密有解不开的联系了。
可恨的是他家老爷子将此事瞒得太严实,小字辈里竟是无人窥见真相。
更可恨的是,他家老爷子再次地做了甩手掌柜!
楚亓陷入沉思,直到越云姬推了推他,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越云姬道:“我没说什么啊,楚少你怎么呆住了,这和尚有问题么?”
楚亓灿烂地笑了起来:“当然有问题啊,问题大大的有!”
无巧不成书。
真实的世界也许没有太多的“巧”事,可对于一个编出来的世界,再怎么“巧”都有可能。
楚亓在心中问候下了前途未卜的“造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