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身后的众臣群情激昂,一边是赵晨的苦苦相求,赵煜停下脚步,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我看这样吧,也不用全都进去,权太师就点几个人做代表吧,千万别惊扰了皇上。”
权愈觉得赵煜今天给他的惊喜不要太多。
适才内侍出来报信,还没有说什么呢,赵晨就定性说“皇上发脾气”。
从前皇帝不是没有因为“发脾气”直接把众臣赶走过,他还真担心这个借口一拿出来,众臣进退两难。
又或是,赵晨死命阻拦,他们这些外臣能不能进到寝殿、看到皇帝还是两说。
还好有赵煜这一开口,免了他不少的麻烦。
因此赵煜说点几个人做代表即可,权愈立即就同意了。
虽然他预计中要大闹一场,总得人多势众;不过退而求其次,亦不是不可以。
反正众臣都还在外头,反正带什么人进去也都是他说了算的。
权愈很快地点好人,对涂再厚的脂粉也掩不住惊慌神色的赵晨道了声“有劳”,一行人跟在赵煜后面,越过赵晨进了殿门。
赵晨似乎愣住了,直到众人都进去了才醒悟过来,向前赶了几步。
她落在最后,比起前面的几个大男人,瘦弱的身形显得孤单又无助。
权愈意气风发地往里走,浮想联翩:
那位红衣和尚的暗示肯定不是空穴来风;而对于皇帝可能失踪,和皇帝有替身之事,他作为大宋重臣,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如果寝殿里的那一位先沉不住气,直接曝露身为“替身”的身份,岂非就能省了他好大的气力?!
…………
但是,还未步入皇帝寝殿,空气里飘浮的一股淡淡的药味让权愈心中的弦再度绷紧了。
看来赵晨也不是毫无防备的!
他们不是第一次交锋,这个女人的手段之多,男人亦不惶多让。
绝对不可轻敌!权愈如厮告诫自己。
一路走来,殿内并未有那位少年天子“发脾气”的迹象;倒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殿里一定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很快,众臣子便已走到皇帝的寝室门口。
始终落后的赵晨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再次拦住众臣,道:“就请诸位大人在此问安吧,诸位心意,皇上都了解了,不过皇上需要静养,实不宜有这么多人……”
赵晨话音未落,寝室里突然发出“咚”地一声大响,似是有人跌倒了。
不怕你动,就怕你不动!
权愈心中暗喜,脸上却是惊恐无比,大声喊道:“皇上!皇上……金体可安?”
因为涂了很厚的脂粉,看不出赵晨的脸色有多差,可她的肢体动作却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她出手拉住权愈向内倾斜的身体,颤声道:“皇上好好的,权太师此话何意?”
屋内仍然是诡异的宁静着。
权愈阴冷的目光盯着赵晨不放:“长公主就不担心皇上么?”
赵晨咬牙正想反驳,他们身后的庆王赵煜叹了声:“淑宁,权太师一片冰心,你再拦,就不合适了。”
赵晨一愣,连一向装糊涂的赵煜也不想装了吗?
她有些茫然,拉权愈的手亦不觉松开。
权愈一声冷笑,匆匆向赵煜一拱手,带着几个臣子迈进寝殿。
寝殿内幄帐重重,几个宫人跪在榻前,一言不发,即便是权愈等人进来,他们也未曾抬头。
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
诡异地安静着。
权愈和众臣竟然被屋内迷弥的天子之气压制着,亦不敢多出一言。
后一步进来的赵晨急切地喊了声“阿昰”,便被赵煜拉住身子。
赵晨一呆,但见赵煜满脸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放出令人震慑的光芒。
他对她摇了摇头。
权愈像是不知道赵煜赵晨在他背后的小动作,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向床里探头看去。
榻上的少年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秀气的脸就像一张白纸似的毫无人色,一贯以来的淘气跋扈,全都被病容所掩盖,竟让人感到几分怜悯。
这孩子,真的病得不轻啊!
权愈也算是看着赵昰长大的;这些年,一年到头,他几乎天天都会见到这位少年天子;他对皇帝的熟悉程度,恐怕只比淑宁长公主赵晨低一点。
所以,亲眼见到皇帝本人的权愈可以确定,榻上的这位,真真是赵昰本尊!
可赵昰这到底是怎么了?
众臣从殿外一直闹到屋内,他都没感觉吗?
他这么诡异地躺着,不会是……
不,不,赵昰目前还不能有事!
权愈虽信那红衣和尚的话,但如果那红衣和尚所指是皇帝驾崩,那绝对非他所愿!
倒不是说他对赵昰这个君主有多么忠诚,而是……太突然了,他没有做好准备。
且,如果赵昰此时有事,这天下,该会乱成什么样子……
眼前似乎又闪过红衣和尚鬼魅的身影,权愈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在赵昰鼻下一探。
没有呼吸!
权愈的手僵住了。
他的举动和突然顿住的手,叫身后的众臣心惊胆颤。
跟进来的臣子,都是权愈一系,这时不免想万一赵昰真的是病死了,赵煜赵晨会不会让他们背锅。
又有人想,要真是赵昰不行了,雍王赵昺可是权愈手里的大杀器,所以说这也是……好事?
…………
不过,无论众臣子心中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在此刻都做出了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