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对于他来说，每一个能看得见的早晨，都值得珍惜。
程赫问他：“杨老先生，你怎么一个人逛山里呢？起码要有人陪着才行啊。你家人怎么这么放心？”
想到昨天他吐血的情景，要不是有他在，说不定他就真的死在当场了。
老杨轻描淡写地回答：“有什么不放心的。人生自古谁无死？”
程赫心头一乐，看向老杨。
此时他一脸淡然，目光从容，说的仿佛不是自己的生死大事一般。
程赫倒是很佩服这样一位老者。他说得很对，人生自古谁无死？既然老人家能做到这么洒脱，自己又何必再矫情？
也许他就是一个率性而为、不在乎生死的老人。
跋山涉水了一个多小时，程赫尽量抄近路，又借助进化后的小金龙的相助，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了那一对棕色大熊猫。
这两只换了一个地方吃竹子，相安无事。
大的那只现在健康状况良好，便不再像最初见到的那么懒，除了吃竹子之外，它自己还四处走动一番，有点巡视领地的意思。
程赫他们离它们离得很远，只远远能看到的地方，就停步不前，坐在石头上欣赏。
老杨看着熊猫悠闲自在的生活，感慨道：“真是好啊！”
程赫也认同地说道：“是啊，它们这么好的生活，也许差一点就要被毁了。”
老杨远看着大熊猫，说道：“小兄弟，你知道吗？解放前，那么多国家的人，来咱们这儿，熊猫想弄走就弄走，招呼都不用打；八几年前，咱们势弱，外交时熊猫都是无偿赠送的；八几年后，咱们的熊猫外交变成只租不送，还要租高价，想租的还得排队。租不租，咱们说了算！”
他看着程赫，脸上的神情透着自豪，说道：“你听说过没有？荷兰想租咱们的大熊猫，提前了17年就开始申请，花几百万美金盖一个符合熊猫生活的行宫，他们国家动物园的园长，每年都来咱们这边拜访，就是为了能从咱们国家租一对大熊猫回去。”
熊猫外交的事情，程赫知道一点，现在的确是只租不送，租金还贼贵，平时的护理更是奢华。
以前还出现过一次比较搞笑的事件，据说韩国适逢经济萧条，先前租的大熊猫养不起了，只得退还给咱们，还被日本给嘲笑了。
老杨无不自得地说道：“瞧瞧，这就是咱们国力强盛了的象征，国力弱了，连熊猫都护不住；你再看现在的熊猫，生活得多好！”
程赫内心有点想笑，老一辈的思维就是不一样啊，来看看大熊猫，他都能联想到家国情怀上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想其实倒也是有一些道理的。
拍了拍老杨的肩，程赫说道：“老先生，你啊，还是应该把身体调养好了点，活久一点，就能经常来看看大熊猫了。要不然，咱们国力强盛了，大熊猫生活好了，偏偏没有人看到，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老杨心情很好，点了点头，说道：“身体就这样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看一天是一天。看看就好了！人要知足。”
程赫呸了两声，说道：“我看您身体挺好，别说丧气话。”
“不是骗你，我得了癌症，活不久啦！”老杨淡然的说道。
程赫愣住了，下意识就问道：“那你怎么还到处……”
想到昨晚他吐血的样子，果然是身体有病啊。
老杨摆着手，打断他说道：“我不喜欢去医院。反正又治不好，在医院躺着等死干嘛？我只要一天有力气，一天能走，就四处去转转，做点什么我能做的。我能活到现在，已经赚了，干嘛还不知足！”
“但是……”
“我已经不错了，至少多活了几十年，至少死的时候，我是完整的，我的排长、班长、连长们，他们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啊！我还多活了这好几十年，你说，我不是赚了是什么！”
老杨遥望着大熊猫，如絮家常一般，喃喃地说道。
他的眼神空洞，神情肃穆，大概是在追忆往昔的某段时光。
程赫震惊的望着他，从他的字里行间，慢慢的感受着他的内心。
几十年前的事情，他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