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牯口的混乱局面开始结束了,几方受损船只的船老大都出面了,包括各艘商船、货船上的一些有身份的人物介入维持,河道被迅速清理出来,那些没有受到撞击的商船和货船继续赶路了。
受损船只全部集中到了大江右侧,受损严重的船只需要拖上岸去修补,关于责任人和赔偿问题则由出面主持大局的各方头面人物以及船老大们协商解决。
九曲峰大头人刘大宅被告知受他所阻、三船连撞,一头栽进大江的那位叶公子是近来风头正劲的卧牛岭长官叶小天,不由惶恐之极,连忙屁颠屁颠地亲自赶去向叶小天赔罪,满口答应所有损失由他负责。
这九曲峰大头人刘大宅是隶属石阡童家的一位头人,对于叶小天的赫赫威名早已如雷贯耳。既然碰上了比他来头更大的人,他哪里还横得起来。叶小天此时也没什么精神搭理他,随便应付了一阵,便打发他离开了。
侍卫们见叶小天脸色红润,仿佛刚喝了一坛老酒似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试他的额头,滚烫不已,顿时惊慌起来:“不好!大人落水,受了风寒,此刻高烧不退!”
洪百川一直在船舱中盘桓,冷眼打量这个叶小天的行止举动,一时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容貌模样一般无二,洪百川悄悄检查过换下来的衣饰穿着,也与叶小天船难前一般无二,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过,叶小安与叶小天本就是孪生兄弟,相貌模样没甚么区别再正常过了,至于说衣袍,如果这场船难真是杨应龙所为,连这么大的事都能操作的如此完美,提前掌握叶小天的穿着并弄出几套一模一样的衣物来毫不稀奇,所以洪百川始终疑窦未去。
这时一听叶小天高烧不退,洪百川立即闪到他的面前。刚一伸出手去,不等触及他额头,就知道他真的是高烧不退了,那手只贴近了他的脸颊,就能感觉得发烫的感觉。
洪百川忙道:“贤侄受了风寒,很严重!我看那山腰上有处山村,不如到村中歇养。再找个郎中诊治一下。”
叶小天此时没精打彩,昏昏欲睡。双眼欲阖非阖地“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道:“我们……登岸吧。船,一时半晌怕是修不好了,需得再雇……雇两条大船。”
洪百川道:“这些事不需贤侄操心,老夫自会安排!”
洪百川招招手,便有两个侍卫上前,搀起叶小天,给他披上大氅。洪百川又看了叶小天一眼,试探地道:“贤侄。你我在路上所议之事,不可拖延的太久啊,你看……是不是由我派人先回去安排一下?”
洪百川心中疑窦不去,此时终于忍不住出言试探了。他们路上议过何事?只有一件事,就是杨应龙裹挟了叶小安,试图移花接木,冒名顶替叶小天。两人商议了一路。也没商议出如何救出叶小安的稳妥办法来。
此时洪百川故意含糊地提出此事,就是在试探这个叶小天。只要这个叶小天是真的,必然明白他所说的“路上所议之事”指的什么,只消这个叶小天说出只言片语,他就能打消疑虑。
叶小天正由贴身侍卫扶着,虚弱地向倾斜的船舱外走。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住脚步,深深地看了洪百川一眼:“路上所议之事?洪伯父,急也不急在这三两日功夫吧?”
洪百川紧盯着叶小天的神情变化,道:“眼看就要过年了,如何不急?错过了时间,这批年货就要砸在手上了。还是得早早安排,才好应节出售,牟取暴利啊!”
叶小天看着洪百川,神情有些古怪,眼神的变化令人难以揣测,似乎他正在琢磨着什么,过了片刻,叶小天忽然一笑,道:“买卖上的事,的确不宜拖延,伯父不妨使人先回去操办,如果不放心,伯父先回去也是一样的,我们分开走,车船方面也更好安排。”
叶小天说完,向洪百川客气地点点头,由侍卫们搀扶着走出去了,洪百川怔立当地,手脚冰凉,心头寒气森森:“假的!这个叶小天是假的!他是叶小安!怎么会这样?这要何等了不起的安排,才能在如此不可控制的情况下成功换人?”
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已经被换掉了!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揭穿叶小安的真正身份?他能么?
纵然洪百川说出他与叶小天密议的内容,又有何为凭?叶小天的侍卫们谁会相信?如果真的相信了,那卧牛岭还会存在么?恐怕那时唯一肯留下来为叶小天矢志报仇的就只剩下华云飞一人了吧?
出手猝杀?如果叶小天已经落到杨应龙手中,他出手猝杀叶小安,他唯一能够得到的就是卧牛岭的烟消云散,以及叶小天的死忠派属下对他不死不休的追杀,因为,他什么都证明不了。
“我该怎么办?”
一向心志如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洪百川终于变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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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被两名侍卫扶着,脚下虚浮地走下踏板,立即有几名早已候在岸边的侍卫弄来一副滑竿,七手八脚地把他扶上去。竹制的座椅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褥子,身上又给他盖了一层毛毯,便在众人簇拥下向山村里走去。
叶小天无力地吁了口气,歪靠在滑竿上,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没错,他不是叶小天,而是叶小安。或者说,他曾经是叶小安,现在是叶小天。
类似的场面,他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通过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