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晓军与关阳回到家之后,对坐在太师椅上发愣的关宏达说了在关福亮家里表现之后,将蓝布包袱递给了关宏达,“爷爷,这是三老爷爷给的银元。”
关宏达接过包袱,点了点头,随手递给旁边的王欣凤,“收起来吧。”
他面无表情,似乎自己三叔的这些举动都在他的意料之内,并不能使他感到惊讶。
反倒是王欣凤一脸吃惊表情,“呀,他家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老物件?”
她说着话,将包袱解开,看着里面一条条封好的圆柱形钱柱,随手拿出一封,撕开顶端的牛皮纸,从里面抽出一块银灰色的银币,对着银币吹了一口气,放在耳朵边听了听,喜道:“还真是袁大头!”
关宏达看了妻子一眼,“行了,收起来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关晓军见关宏达兴致不高,当下扯了扯关阳的衣袖,对关宏达道:“爷爷,我们出去玩去了啊!”
关宏达勉强堆起笑容,“去吧,点炮的时候小心点!”
等关晓军快要走出宅院的时候,扭头看去,就见关宏达还坐在大堂之中,呆呆发愣,似乎一些陈年往事,此刻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关晓军曾听母亲说过爷爷关宏达的一些事情,知道关宏达从小受了不知道多少苦,才勉强活了下来。
在他在小时候要饭也要不下去的时候,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饿死,无奈之下便随着流民去关外为倭国人干活。
当时倭国侵占东北,挖煤矿需要大批人手,因此关内饿的撑不住的灾民大批量涌进关外给倭国人出力,就为了糊口饭吃。
后世有些扯淡的学者文人,说什么当时的中国老百姓没志气,没自尊,甘愿当亡国奴,自愿给倭国人干苦工,是华夏民族的悲哀云云。
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是在吃饱之后说的,而且自己一定有了一所可以遮风挡雨的好住所,如果把这些人扔到当时的年代里去,他们恐怕比条狗也好不到哪里去。
关宏达当时年幼,在倭国选劳工的时候,个头达不到选拨的标准,因此特意在草鞋下面绑了两块砖头,也就这样,才勉强通过选拔,被拉到东北煤矿挖煤。
给倭国人干活,吃饱是不可能的,但起码有口吃的,不过煤矿里的条件也极为艰苦,每天都会死人。
当时他们干活的时候,都是光着身子挖煤,但光着身子也得扎腰带,因为不扎腰带的话,根本就使不出力气。
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勺子筷子,都是直接用手从饭锅里捞,因为天气冷,从锅里捞出饭来,送到嘴里的时候,饭就已经凉了。
关宏达当时一帮去东北挖煤的家乡人被选了三百多,到后来能活着回来的,只有七个,其中有一个还断了一条腿。
不经过那个时代的人,根本就体会不出那个时代的残酷。
在那个时代,留给见证者们的印象,只有饥饿、灾荒、战乱与瘟疫。
从这些年代走过来的人,对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开了,对人性的认知也比普通人要深刻的多,做事也比平常人考虑的要周全点。
每年过春节的时候,关宏达都会早早起床烧香祭奠亡者先人,然后就会坐在大堂内发愣,一直到天光大亮,整个人才会如梦初醒,恢复过来。
春节这个节日可能给关宏达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心理创伤,但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事情,除了关宏达之外,恐怕已经无人知晓。
或许有些事情不适合宣之于口,也没有必要让所有人知,只能埋在心里或者带进坟墓。
好在到了关云山、关晓军这两代,已经不会为生存这个大问题发愁了,大家现在在乎的是如何过好,而不是如何活命。
就像关晓军与关阳,他们两个早就没了“年关”的概念,记忆中只有新年的快乐。
每年过春节,关云山都会给关晓军买上两盘黑火药鞭炮,让他点着玩,至于二踢脚麻雷子等威力大的东西,那是不会给小孩子点的,太危险。
这个时代的鞭炮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黑火药的,还有一种是灰色火药面卷成的。就威力而言,灰火药可要被黑火药大了不少。
两盘鞭炮,关晓军基本上都舍不得一下子点完,往往都是拆开了,装在兜里,兴致来了,就点上一枚扔出去,让鞭炮在半空中炸响,爆散成一小团碎屑。
这个时代的鞭炮,没什么花样,就只是普通的报纸卷成的鞭炮,威力也不甚大,响声也是一般。
农村里也买不到好东西,有鞭炮点着玩,孩子们就已经是满足了。
关晓军能有两盘鞭炮,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很多孩子家里跟本就买不起,或者舍不得给他们买这些东西,这些孩子们想玩的话,那就只能去去各家各户点完鞭炮剩下的一顿碎屑里下去捡没有点着的鞭炮。
所以每到过年的时候,就有一帮野孩子听到谁家鞭炮响了,就会一窝蜂的跑过去,就等着鞭炮点完之后,好去下面翻找找那些被震落或者引信没有被点着的鞭炮。
其实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事情,有的鞭炮可能落地之后并不会迅速爆炸,很多时候,等孩子伸手去捡的时候,才会忽然炸响。甚至有的鞭炮,直到拿到手中后,才会炸开,那时节可就惨了,有的能把手打坏。
不过这个时候的鞭炮威力一般都不会很大,把孩子手打烂的时候不多,但打哭却轻而易举。
关晓军有一次手里握着三个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