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山不在意,那张清海却被他的话牵动心事,喝酒也急了些,听到王友山的说法却嗤笑了声:“西边东边都彻底烂掉了,天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进来,你不在兵部不知道,这大明各处,哪还有什么能战的兵,谁又舍得拿出能战的兵来,看着就和自家银子一样珍贵。”
兵为将有,各级军将克扣军饷用来养自己的家丁亲兵,这些家丁亲卫只听他一人指挥,而不受上司和国家控制,等若是武将们的私产。
这个局面自正德年间开始加剧,历代想要改变都无能为力,到现在也只能坐视放纵,这些王友山也是知道的,这话题稍知兵事的人都会谈,不过这个话题一起,王友山却有了别的心思,顺势问道:“张兄这话过了,不说别处,那东边辽镇就是定海神针,那李家练出强兵无数,又有悍将过百,三大征他们李家占了两次,朝鲜倭寇、宁夏哱拜,有这样的队伍在,还用担心什么?”
“辽镇?李家?”张清海反问两句,随即笑了出来。
王友山眉头皱起,莫名的想到和家中的通信,想到王兆靖说赵进对女真的关心,在王友山想来,这就是年轻人异想天开,大言惊人,东夷女真有什么可注意的,没听说他们怎么麻烦,每年朝贡互市,恭谨的很,大明的大害仍在北方,土默特、察哈尔、喀尔喀等等蒙古大部才是心腹之患。
那赵进喜欢武事,喜欢兵法,自然也愿意谈这等军国大事,但在这件事上却显得没有什么眼光,也证明此人胸无大局,看着精明强干,只怕有些糊涂。
在京师这么久,王友山的见闻愈发证明他对赵进的判断,所以也比别人更加注意这个话题,今日正好谈起。
张清海已经有些酒意,话也跟着多了不少。
“辽镇那边早就烂透了,李成梁练出那些兵早就死光了,他手里面那些悍将都是笑话,恐怕比咱们在行的也就是种地做生意了。”
没等王友山开口,张清海又是说道:“宽甸撤守那桩事你记得吧?”
王友山点点头,宽甸是辽镇边境之地,那边筑有堡垒,有边民近六万户,开垦耕种,和女真以及蒙古贸易,也算是富庶兴旺之地,在万历三十四年的时候,李成梁说此处孤悬辽镇之外,不利防卫,要撤掉宽甸等六处堡垒,将百姓迁回辽镇腹地。
辽镇地方,一贯是李成梁一言而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者,边陲荒远之地那就不是大明,有什么变动没人关心。
撤守这件事做成之后,朝中还有不少人称赞李成梁老成谋国,撤守宽甸让辽镇的防御更加周全,没有破绽。
都察院各道御史消息最为灵通,王友山当然知道这件事,却没怎么放在心上,那边张清海摇头晃脑的继续说了下去:“宽甸那边五万多户百姓,上万顷良田,花了那么多银子修起来的城堡,说丢就丢了,奏章文书上说得轻巧,什么百姓乐于迁居内地,感恩戴德,你知道有多惨吗?”
王友山神色凝重,张清海却不怎么在意,只在那里自问自答的说道:“说走就走,百姓刚刚安家扎根,如何舍得,辽镇军兵下手驱赶,借此收罗财货,外面的女真人跟在后面抢掠,抓人回去为奴,这一路上多少家破人亡的,多少人死在路上,他奏章上一句感恩戴德,真真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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