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妇人,这个年纪的老人,多以孱弱不堪,可是这老妇人却身体康健的很,步态很稳,腰间系着围裙,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
“外婆……”
见到她,我口中略带艰难的吐出如此两个字。
这一幕,对我而言太熟悉了。
我是个跟着外婆长大的孩子,母亲打拼生活,很是劳累,又性格大大咧咧,属于男人性格,许多时候并不懂如何去照顾一个孩子,这个任务自然也就落在外婆身上了。
以前还在家乡读书的时候,每每一到中午放学,小院必回飘起炊烟,门户也将打开,外婆会从那里出来,站在门口等我,屋子里饭已经热乎了。
她是个旧社会出来的老人,知道惜福,也不谙那么多的生活情调,做的饭总是很糙,少不更事时一到吃饭就厌恶,可自从求学离家之后,我便是想吃也吃不到了,又何曾再有一口热饭?现在她老人家仙去,这一切注定只能是个虚无缥缈的梦,梦中见她时笑容满面,梦醒遍寻阳间却寻不到她时只能泪湿衣襟。
那真神,也真是个精通心理的可怕存在。
我内心深处对什么最深刻,他偏偏要什么重现在我眼前,可以说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瞬间双目已经湿润,嘴巴张的很大,大口的喘息着,可总也觉得气闷,就像是被人扼死了咽喉一样,有种被憋死的错觉!
是的,这一瞬间,我失控了。
这个老人,恰恰是我的软肋。
当她横死街头时,我第一次杀人,指使着白灵,把那个混蛋全家都撕成了碎片。
或许车祸只是无心之失,或许只是那个男人罪有应得,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但我就是恨了,愿做大魔,屠他满门,世人咒骂又与我何干?!
不仅如此,当我修行小有所成时,每每想起她,心中都是杀念奔腾,无数次险些踏入魔道,恨不得从漠北再回中原,唤南山北麓墓群中的恶鬼下山淹没那个小城,可,最后又放弃了。
她,其实就是我的魔种。
佛陀有千面,人亦有善恶两面,我也如此。
我有济世度人的宽厚仁心,也会怜悯同情他人,可我心中也有恨,有奔腾的怨气,与我幼年成长环境有关,但更与她有关,虽然我也知道这世间有黑有白,但黑暗吞噬到我的家人时,我恨不能将这世间屠灭,令人族颠覆,所以,有时我倒是能理解黑鳞的那种心情,归根结底,只能说,我在神魔之间摇晃,说明我不是神,也不是魔,只是一个有血有肉,会自私也会无私的人而已。
苏离她们总是说我内心充斥着黑暗和暴虐,其实,归根结底,也有她的原因。
诚然,我可以从阴司里找出她来,再用最恶毒的法子害死他人,令她得人之躯,如活人一样行走世间,可是,我一直没有那么做,一切,只是因为爱她。
她的一生太苦,又何必再让她来这充斥着苦难的世间,不如就让她安心投胎,下一世不再受这么多的苦。
我也只能这般想了。
此时,又见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心神摇曳,不禁迈步朝她走去。
老人已经看见了我,正在路边对着我挥手,她总是这样,哪怕我夹杂在人群里,她也能一眼看到我。
我越走越快,步伐也越来越大,哪怕这是假的,我也愿意享受片刻的安宁,终于,我来到了老人面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上一世,她抱了我很多年,把我从几十公分长抱到下地走路,然后她又拉着我,直到我成为一个大小伙子,可笑的是,直到她死,我竟没有拥抱过她一次,这是我内心里最大的遗憾。
堂堂七尺男儿,此刻,身躯颤抖,泪如泉涌。
许久后,我才终于撒开,老人这时才伸出粗糙的手有些慌乱的帮我擦拭泪水,关切的看着我,问道:“咋啦,红红,是受委屈了吗?”
“没事。”
我抿了抿嘴,终于从唇齿之间僵硬的挤出了几个字。
“不要哭啦。”
老人笑着拽着我往院子里走:“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
屋里,人满为患。
我看到了那个每每想起就让我心疼的女人,她是我的母亲,我也看到了憨厚质朴的弟弟,满屋子的亲人。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我颠沛流离十年前的刹那。
饭菜的味道也和我记忆中的是一模一样。
那个真神也是费心了,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家中一切都是如以前一样,让我这个飞的早已倦怠的鸟万分想念,一顿简单的农家饭的工夫,我不知有多少次眼眶湿润。
但,我的心中,始终都是清醒的。
这是假的。
虽然,我很想沉沦,可经历了上一次后,我道心坚固,即便动摇也是片刻,我很清楚我到底要什么。
我……只是想重温一下而已,因为我知道错过这次,可能我一生都再没有机会了。
温暖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终于,这一顿饭还是吃完了。
这一刻,我盘坐在炕上,轻轻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或许这才是我内心世界最真实的写照,片刻后,我终于徐徐说道:“其实,不用斩掉,可以铭记,却不可沉沦。”
“你说甚了?”
我弟弟有些吃惊的问道:“哥,你没事哇?”
我睁开了双眼,在这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掠过,轻叹道:“经历了上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