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无论是敌人的,或是自己的,都绝对是最深刻的教训。
这一次兜圈围杀他们显得更从容,并且比上一回多发射了一轮弩矢,精准度也更高,一圈兜完,能站起来的瓦剌人只有三个。呆板的刑大合上了弦,依旧喊叫:“风!”于是一百多支弩矢,生生把那三个瓦剌人扎成了刺猬,他们和上次那两支十人队一样,根本没有机会去施展引以为豪的射术和骑术,象野狼一样出营的他们,便被象野狼一样杀死。
“警戒!稍息!”刑大合派出了游骑,其他人都下马休息,将马肚带松开,让战马缓一缓,如果让瓦剌人看见,绝对会笑得眼泪都出来,方才这两轮,战马根本就没有达到必须松肚带休息的程度。
但刑大合就这么干了,因为丁一告诉他,捉紧一切可以休息的机会休息,不要总把自己逼到非要用意志坚持的地步。他没有灵感,没有天赋,他有的是服从,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就注定他的不凡。
当下马时插下的线香熄尽,刑大合便命令全员上马,辨认了一下方向,他们奔向另一个预定的区域,这是在土木堡之时,丁一坐着轮椅带着人手,出关来测绘地图时,就割分好的,每一队诱敌的军士,应该把敌人带到什么区域,伏击的队伍,应该在什么时候接应。
细腻的参谋作业或者不能决定所有的胜负。
但至少它决定了这个黑夜里,十七次伏击的胜负。
十七次,三十四支十人队,被一个不留的屠杀。他们连一根箭都没有机会射出来,连一声牛角也没有机会吹响,就这么被*掉了。一次比一次轻松,因为随着伏击的成功,诱敌的人手换了备马回到队尾,百人的骑士现在已接近二百人了。
如果可能,刑大合会这么继续下去。
他身后的兄弟,也会继续这么跟随。
但瓦剌人开始撤退了,超过三成的战损,他们无法再坚持下去。
千夫长并不是王振,就算没有无线电通讯的正统年间,战场的黑夜里也有自己的联络方式,比如每隔一段时间的牛角响起,证明着派出部队的存在,对于久经沙场的千夫长来说,不算多高深的学问。
三十四支队伍连一次牛角也没有响,也就是他们在这大半个时辰里,不知道在大同方向遭到什么样的伏击,以至于连求援也无法发出。于是千夫长吹响了牛角,这个节奏是命令所有人向他这里集中的讯号。
其实大多数往大同方向追赶的十人队,已停下追赶的步伐,甚至有两个百人队已重新集结在一起了,瓦剌军队的纪律性真的不好,而这些都是老兵,他们一点也不傻,连在奔马上听出对手马匹数量与火把数量不符的老兵,哪里会分辨不出,已方的牛角声少了许多?
他们快速地集结,然后会合宣府方向的人手,朝宣府方向那边追击的四个百人队,损失并不大,统共伤亡不过百余人,死了十数人,重伤三四十人,余者不过都是轻伤,毕竟追击之际,他们并不会如敏安的手下一般,摆出那种绝佳的挨炸阵型。死伤也不全是手榴弹预制破片的战绩,小半是爆炸时惊了马发生的踩踏。
但大同这边,实在就太惨了,六支百人队,有三个百夫长没回来,过半的人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瓦剌人望着黑色的夜幕,毫不犹豫地撤回猫儿庄。在归程之中,不知道是谁提起了敏安的死,也是同样的爆炸声响起。
“阿傍罗刹!”他们在队伍里这么低声地传说着,那个守着那杆旗的明人。
一张张脸在火把光照下,都透出惨白。
明军不但有火器,连身管火器都有,瓦剌人也不是没见识过明军的火器。
但这个年代的黑火药,连配方都不见得最佳的比例,威力哪里能跟丁一这不单是最佳比例配方,而且还颗粒化,打磨抛光一应现代化处理工序出来的颗粒黑火药比较?这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的东西,这基本就是鞭炮火药与军用黑火药的区别。
而且就算有见识的瓦剌军士,也没看见大炮的出现,他们只能归结之为雷法,附会着丁一在瓦剌大营的凶名,便是坐实了妖魔转世的传说。
“撤。”刑大合没有任何犹豫,看着瓦剌人的火把汇聚成群,开始向猫儿庄方向移动时,他就对身后的骑士下达了命令,绝对没有打算趁乱再捞一把,或是扮成瓦剌混入对方队伍之里,投掷几颗手榴弹之类的事情。
不在于胆量,在于性格。
他是丁一意志的绝好执好者,在大同城墙上火光映照的边缘,他就停留在那里,派出警戒的游哨。在松开马肚带之后,有人问他:“师兄,便是我等夜深不便入城,那些牵在备马上的人头,总好运过去,教守军用篮子搬运入城清点。”这种事,守军绝对是愿意做,他们多少可以沾些军功,“反正先生说了,到时也要提上他们一笔。”
“战时,不要相信任何人。”刑大合没有在酒席跟刘总兵官刘爵爷推杯换盏时,那很会来事的嘴脸,也没有和大同的御史说笑京师趣事那么妙语连环。他机械地重复了丁一告诉他的话,然后对那骑士说道,“我知道,你受不了那血腥味,因为那些备马就你这小旗的边上。”
后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终于没再说什么讪然便退开去了。
他却不知道,这愈坚定了刑大合对于丁一的盲从,因为丁一告诉过他:“自私,往往是破坏规矩的根源。”在这里,得到了再一次的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