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船,也不是不可以。”
终于,在萧寒嚼碎了舌根,险些背过气的时候,仡濮总算是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阿爹!”一旁的熏儿见老爹似乎要答应这个登徒子,顿时气急,拉着老爹的手臂一顿猛晃,看向萧寒的目光更是如同看杀父仇人一般。
“不过……”
被晃得七荤八素的仡濮费力的从女儿的手中把胳膊抽回来,也不等大喜过望的萧寒递来契约,却又继续接着说道:“不过我没钱!”
“嘎?没钱?”
萧寒脸上刚升起的笑容凝固了,抓着契约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反倒是刚刚还一脸愤怒的熏儿转忧为喜,开始无比得意的瞪向他。
“对,没钱!”酒醒了大半的仡濮晃了晃手指,最终指向寨子里的仓库说道:“真要买船,那也得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才行!要不然,萧侯先赊账给我?等我有钱了,再还你?”
“你要赊账?”萧寒愕然睁大眼睛,瞅瞅貌似忠厚的仡濮,再看看一脸偷鸡狐狸样的熏儿,脸颊上的肉不觉抽搐了两下。
以前不是听说苗家寨子里的人最是爽直了当?怎么眼前这对父女,怎么看都跟爽直二字挂不上钩?
“仡濮兄,您别开玩笑了!做生意,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啊!我这边真船实物的出去了,您可不能光打个白条就行!”
“那没法子,反正我们现在没钱!”
“没钱?那金子也行,银子也可以,我不嫌弃。”
“也没有!”
“咳咳咳……宝石呢?犀角,象牙?”
“都没有!要么赊账,要么白送,要不您找别人。”
“呃……”
萧寒呆滞无语,窗外,一只乌鸦适时“呱呱”乱叫着飞过,恰好与他脸上的表情相得益彰。
“要不商量一下?先来个首付?”最后,萧寒试着尽一下最后的努力,但仡濮还是咧嘴嘿嘿笑着:“一个铜子也没有!”
“你!”萧寒气急败坏,拍案而起,指着仡濮的手颤抖个不停。
“我怎么?”仡濮歪着头,斜眼瞥着萧寒。
“好!赊账就赊账!”终于,一脸悲愤的萧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过你要记住!卖完糖后,你要第一时间还钱!”
说罢这句话,萧寒扭头,竟是连契约也没有再签,而是径直向外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身后,仡濮诧异的起身询问。
萧寒头也不回的怒道:“去赶紧安排船!把你的这些糖拉出去卖掉!然后还钱!”
“哦,去你的吧!”
“我……”
来的时候兴致盎然,走的时候步履维艰。
身后的寨子里,一对无良的父女看着萧寒的背影,兴奋击掌庆贺,庆祝自己能从铁公鸡身上拔下毛来。
“等等?阿爹,女儿怎么感觉还是有些不对劲?咱们是不是还是买了他的船了?”
“嗨,买就买了呗,就像他刚刚说的,让族人多出去长长见识也不错!再说了,咱又没掏钱,还能催的他赶紧替我们卖糖,这买卖怎么看,都是赚的!”
“好像,也是……”
房间中,重新绽放笑容的父女二人却没有发现,在不远处小路上,本该垂头丧气的萧寒此时也是悄悄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侯爷,您不是没骗到钱么?怎么还这么高兴?”身边,小东敏锐的发觉了萧寒的异样,不觉奇怪的低声问道。
“放屁!你才骗钱!”不料,萧寒闻言大怒,抬手就给了小东一个暴栗:“我这是帮他们增长见闻,开阔眼界!什么叫骗?文化人的事,怎么能叫骗?知不知道多少年后,他们都得感谢我?”
“是是是!侯爷说的都是!”平白无故挨了萧寒一记,小东捂着脑袋连连点头,您拳头大,您说的都是道理!至于他们感谢你?等他们看到您给他们准备的船,一定会感谢你八辈祖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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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城
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战的码头已经被重新修整齐备,烧的漆黑的木板被拆掉,换上崭新的木料,那遍地的血迹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只在一些陈旧的木板上面,还残留几丝暗红。
码头上,此时正有几艘落了帆的大船静静地停靠在那里,巨大的船身随着波浪缓缓摇晃。
在船下,来往的挑夫如同蚂蚁一般,将萧寒拟定的物资一样样向船上运去。
在市舶司衙门住了好几天的乌公子这个时候,也站在其中一艘大船上,纤细白净的手指轻轻拂过斑驳的木栏杆,眼中的感慨一闪而过。
今日,是他扬帆启航的日子!与他一起启航的,还有其他几家老相识,几人在船头遥遥相望,却又都相顾无言。
谁都清楚,从今天过后,他们将离开这片生活了几十年的土地,航行在茫茫大海上,直到找到传说中的那片土地,亦或者沉没在无边无际的大海当中。
“逃?”
这个想法不止一次的出现在乌公子的脑海里,但是每一次,那个可恶的面孔都会伴随这个念头一同出现!面孔上那道淡淡的微笑,像是在嘲讽他的异想天开。
乌公子觉得自己可以逃!
即使萧寒给自己的手下里,混杂着他们的人,乌公子也依旧可以逃!
但问题是。他能逃到哪里?
隐姓埋名,去到一个无人的海岛了却残生?亦或者与那些野人为伴,当一个野人王?
真是这样的话,他又该如何复仇?如何将占据循府的那个小人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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