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事情。
虽然敌人瘦弱不堪,装备简陋,但是那股疯狂的意味儿和眼前飞溅的鲜血,仍是让眼前这群长安来的精锐杀红了眼。
他们虽然不像北地悍卒那般经验丰富,但是军人的血性和身上的武功却是丝毫不弱上半点儿。
一名将士被粗壮的狼牙棒锤扁了胸甲,吐血后退,另一名将士补了上去,一刀下去,干脆利落的斩断了那手持狼牙棒男子的头颅,然后不知怎么突然绊倒在地,无数蛮人扑了上去……
木城楼后面一排排的带甲将士沉默握刀,等着补上城墙的空缺,透过城墙的缝隙,可以看见另一边,那根本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潮水。
李文硕此时不在大营里,也不再战场上。
他手中紧握剑柄,站在荒野中一棵孤零零的枯树上,黑色潮水最边缘离他仅仅只有二三十丈远。
他居高临下,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木城楼,眉头微皱,仅是简单的看了一眼,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或许可以攻破木城楼,但根本不可能是北大营的对手。
眼前黑色的潮水约莫着有三万人,而北大营里面加起来的人数在四万以上,同样的人数下,北大营将士的战斗力绝对是要在这些蛮人之上。
但是木城楼一破,敌军推进,骑军无论是强行突破正面,还是绕道侧翼进攻,都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胜负未知。
王离让他等在这里,争取杀死敌人的主帅,可是此时他站在这里,目光所及,尽是黑色的潮水,稍微几个扮相不同的人,也都分布在大军之中,根本不像什么主帅一样的人物。
他有些烦躁,仅有的一丝耐心随着时间不断消磨,以及不断倒下,然后燃烧起来的木城楼而渐渐消失。
过了有一刻钟,随着又一座木城楼的倒下,剩下的木城楼已经不足一半,已经和没有没什么区别,敌人如潮水在岩石边分流一样,涌入了北大营中。
李文硕知道,自己失败了,即便是现在回去杀上几百一千人也没有用处,他已经看到了敌人那披着雪白色披风的骑兵策马出营。
最后几座木城楼同时向外倒塌,砸死了不知多少蛮族的士兵,在那后面,黎阳的全甲重骑开始咆哮着冲锋,势必迎来最后的血战。
隔着老远的距离,李文硕甚至可以看到穿着痴虎神甲的王离,单手提起那方天画戟的样子。
并不像说书先生口中那般英明神武宛若天神,很是普通,还没有他手中的那杆大戟出彩。
所以李文硕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看,对方也是玄彻境界,真的打起来,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是上了战场上,真正杀人的武术是他所不如并且欠缺的。
世人都传,王离到了战场上,一杆大戟横扫无敌,可以杀一万人。
传言有些夸大,但杀个几千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李文硕这样想着,转过身,不再看那被骑兵凿出了一个口子的黑色大潮,也不在看那些草原上纵马飞驰,如白云一般飘逸的骑兵。
中间这三万人,到最后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人。
李文硕这般想着,觉得有些无趣,敌人能活下来几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向着敌人的大营走去,那里步兵尽出,骑兵也跑了出来,但是约摸着还有些人,李文硕想去看看都是谁。
……
王离的神色有些平静,十六岁之后,他的一生几乎都是在战争中度过。
跟叛匪,跟暴徒,跟有异心的藩王,跟草原上的蛮子。
明里暗里,争斗无数。
他从来没有输过,直到成为黎阳少有的异姓藩王之后,他依然活跃在战场上,通过自己的谋略和直觉,把敌人所有的阴谋全都摆在明面上。
然后碾碎。
他是个十分自信的人,让李文硕去杀敌人的将领,本就是一个尝试,成功了自然很好,没有成功也无关紧要。
战场上的胜负关乎着几万人的性命,自然不能全部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即便这个人是武榜有名的高手也不行。
甚至他自己都不值得相信。
李文硕理解王离的想法,甚至早就想到,王离早就做出了敌人攻破木城楼的准备,但是他依然很不高兴。
但是这不关王离的事情,他行军的时候,可不会管这些属下执行自己命令的时候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吴启恩一个人坐在中军大帐里,周围的护卫全都派了出去,不想让这些真正的武士,在这个时候还要因为顾及自己的安危而不能在战场上拼杀。
微微闭目,虽然经历过不少的大战,但他还是有些紧张。
虽然他平日里表现的大大咧咧,终日把宝刀挂在腰间,和军营里这些汉子称兄道弟,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就该是个读书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他的心里却不怎么恐惧,就算是一个书生,见过这么多的生死,也该习惯了。
况且敌人想要杀死他也并不容易,虽然身边已经没有了护卫,但是大军依在,北大营中军队虽然人人带甲,准备作战,但并没有真正的全军出动。
这时一个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杯热茶,轻巧的放在桌子上。
吴启恩深吸了一口气,端起杯子一看,茶叶放多了,一看就是军营里这堆大老粗的手法,连个茶都不会泡。
摇了摇头,把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