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午间,几匹瘦骨伶仃的战马,驮着几个衣衫褴褛,满身风霜困顿,形如乞丐,偏又形容特异的人来到了凉州城下。
他们自西边迤逦而来,望着城头在西北朔风中飘扬的吐蕃战旗,有些恐惧,却又有些欢喜,各个神色复杂。
他们在城外逡巡良久,又聚在一起嘀咕了良久,不论是城里的吐蕃人还是城外吐蕃人营寨,都没什么动静。
这要是秦军驻守于此,肯定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人窥探军营城池,形容鬼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但吐蕃人此时,已经变得懒懒洋洋,分外的懈怠,根本不像是战场上的一支军伍了,更像是在这里放牧的部族,杀气完全释放在了几日前的那场入城之战中了。
不过,这一行人并没有离开。。。。。。。
几个人下了马,围坐在一起,掏出奶块肉干以及酒囊,一边慰劳着肠胃,一边争论着是不是要冒着被那些吐蕃蛮子射杀的危险,去到城下叫门。
说了半晌,其他几个人也没有谁愿意鼓起勇气,去跟那些很可能杀红了眼的吐蕃蛮子交涉。
为首的黑壮汉子很无奈,厉声的斥责着他们,但说实话,效果并不好,其他几个人不是无动于衷,便是屡屡推脱,可见,他虽为这一行人的首领,但他的威严却并不能使其他几个人冒着送命的危险去办事。
不一时,为首的黑壮汉子便泄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呼喘着粗气。脸上留下的汗水。混杂着泥土。冲出几条印痕,看上去有些狼狈。
如果鞑靼人的大汗不颜惜班汗在这里的话,会很快认出他的,虽然这个家伙瘦了许多,穿着打扮也迥然有异,但那特有的腔调,以及过于精明的眸子,一定能很快的唤起不颜惜班的回忆。
没错。这位就是曾经去到云外草原,来自西州回鹘,作为阿萨兰汗的使者,走进他的帐篷的回鹘商人,阿健苏禄。
时隔一载,在云外草原并无多少收获的回鹘商人,如今却又出现在了西北的凉州城下,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值得人惊奇的事情。
不过,对于阿健苏禄自己来说。他出现在这里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作为回鹘商人群体中,有着非凡的政治目光以及敏锐的商业触觉。又有着阿萨兰汗的信任的人,他在回鹘商人中虽然算不得富可敌国的豪商,但他也正拼命的为此在努力奔波着。。。。。。
他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到这战火燃烧之地,带来了回鹘大汗的意志。
这一载的奔波,让他备受折磨,连圆润的身材,都变了个样子,但熊熊燃烧的野心之火却越烧越旺了。
很难说他的收获和他的努力相比多么的令人满意,但他相信,自己终于攥住了商业女神的裙角,只要此行能得到回应甚或是承诺,那么,这一年来的东奔西走,便没有白费,一条黄金铸成的路途,将展现在他的面前。
而他阿健苏禄的名字,也将为那些同行们所敬仰。。。。。。。
也许,他能从中得到更多,当然,这还要看接下来的努力。
之所以他有着这样的信心,并非基于商人对于金钱和财富的盲目追逐,这基于他的判断。。。。。。
是的,这一年虽然吃了很多苦,但从云外草原,再到凉州,见到了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们,汉人,鞑靼人,蒙古人,乃蛮人,党项人等等等等。
在云外草原,他见到了鞑靼人的大汗不颜惜班汗,见到了乃蛮人的新首领,鲁乌尔阿拔万户,见到了克烈部汗王桑昆汗,见到了蒙古诸部的丞相博尔术万户,还有各色的草原贵族首领。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则是见到了那些汉人,当那样一场草原婚礼以及盛大的草原盟会出现在云外草原之上,他便明白,草原上的阳光,今后将不属于其他部族了。
而令人苦涩的是,回鹘商人在草原上行走的日子好像要结束了,那里也许必将是蜂拥而来的汉人商人们的天下,因为汉人们离那里更近,能够给草原部族的东西也更多更好。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草原上还有着回鹘商人的一席之地,但现在看来,越过西辽,去跟草原部族或者汉人交易,将不再符合回鹘商人们的利益,是的,那将是亏本的买卖,而回鹘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回到回鹘汗国,从春天里草原传回的消息中也让他看的更加的清晰,战乱并没有停止,草原部族间的征伐,变得不再那么混乱无序,却也变得更加的盛大而疯狂。
新的部族在扩充着自己的草场,对不臣服于自己的部族挥起了弯刀,而这些对于商队来说,也更加的不利。
回转的回鹘商队越来越多,他们不再敢进入中部草原,那里的部族好像也不再欢迎他们。。。。。
在这个春天里,阿萨兰汗的汗帐中,时常会响起阿萨兰汗特有的咆哮声,当然,这都是与汗帐有着这样那样牵扯的商人们进到里面所引起的效果。
不过,在阿健苏禄听起来,大汗的咆哮更像是年老的狮王垂死的哀鸣,是的,阿萨兰汗老了,老的已经不能够给回鹘商人太好的保护。
十几年前,力排众议,挥兵攻伐西夏的那个英明而又有着野心的阿萨兰汗已经死去,也许,正是当年十几万大军溃败回国,才给了阿萨兰汗致命一击,西夏党项人用钢刀和鲜血,杀死了英明的大汗。。。。。。。
当然,这些念头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