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瑞堂的门帘是前天才换的,那幅厚重的弹墨织锦门帘儿已经撤下,换上了湖州双面绉纱绣的门帘,轻软了许多。门帘的一面绣着孔雀开屏,一面绣着花开富贵,春风一起,门帘便跟着不住的摇晃,那帘子上边绣着的花朵仿佛都要坠落下来。
“祖母,孙女在想,事情或许并不是谭大嫂子所说的那样。”明媚见柳老夫人疑惑的看着自己,没有半分退缩:“祖母,你自己想想看,一个人做事总会有她的动机,安平公主何苦要来谋害我母亲与她肚子里的孩子?”
柳老夫人“唔”了一声,心中转了一转,这孙女儿的意思是,幕后指使人不是安平公主而是老四媳妇?想想这个可能性仿佛更大,毕竟安平公主又隔得远了些,她何苦来替着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来收拾对手?
“媚丫头,那你的意思是?”柳老夫人抬起眼来看了明媚一眼,她心里已经知道,可却不愿意自己说出来那个嫌疑人是谁,她说出口,那便意味着将柳四夫人定了性,而明媚说出来却只是一个怀疑而已。
“究竟是谁想害我母亲与弟弟,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我又怕旁人说我只是一味的猜测没有证据,故此孙女有个提议。”明媚望了一眼谭稳婆,不慌不忙开口道:“既然谭稳婆的二儿媳说是公主府的妈妈来找了她,那我便让她来指认那位妈妈,若是在咱们柳府里找了出来,自然便与公主府无关了。”
柳老夫人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这个孙女儿真是思维敏捷,马上就找到问题的关键之所在。若是想知道是不是柳四夫人派人下的手,只要喊了谭稳婆的儿媳妇过来指认便是。能被柳四夫人派出去,手里攥着一千两银子,行这种隐秘之事的,必然是她的心腹。那西云阁里虽然有好几个婆子,可能出去做这事的却只有那么一两个。
“谭稳婆,我派人去将你那二儿媳叫过来,你可有异议?”柳老夫人盯住谭稳婆,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心中还在掂量,是否谭稳婆也参与此事。
“我并无异议,老夫人派人去叫便是。”谭稳婆回答得坦坦荡荡,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我早已警告过她,她只是不听,自取灭亡,我也没有办法。”
柳老夫人当即派了几个婆子去将谭稳婆的二儿媳喊过来,这边派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去西云阁:“传我的命令,让西云阁所有的下人都过来。”
春风初起,还有着微微的凉意,可柳四夫人此时却觉得自己全身燥热,背上不时有汗水涔涔渗出,将衣裳粘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她坐在西云阁的正厅,不住的站起来又坐下去,眼睛望着门口,似乎在盼望着什么。
“将那门帘儿撩起来罢。”柳四夫人最终忍无可忍:“垂着门帘,屋子里头闷得慌。”
蓝心应了一声,走过去将那细纹湖绸布掀起,束在一起,用金钩儿挂住,门外的阳光顷刻间流泻了进来,十分瑰丽,一地的碎金。
才将门帘子掀起,柳四夫人便瞥见有个身影正在往这边跑了过来,她拿了手帕子印了印额角,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蓝翠,怎么样了?”来人还没有站稳脚跟,钱妈妈便走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主院那边有动静了没有?”
蓝翠喘了几口粗气,额头上汗津津的一片,她望着柳四夫人的脸,心中有几分忐忑,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生了,听她们说是个小公子。”
柳四夫人颓然的靠在椅子上边,一只手撑住头,口里喃喃道:“生了?是个男孩?”
“是,奴婢听着那边是这么说的。”蓝翠怯生生的回答:“主院那边的丫鬟们都是这么说,奴婢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的望了几眼,见老夫人手中抱着一个襁褓在与老爷说笑,瞧着那舒心模样,保准是个小公子。”
“究竟还是让她将孩子生下来了!”柳四夫人的手握成拳头,猛的砸在桌子上,她只觉自己的胸口被人抓紧了,半天喘不过气来:“还是生下来了!”
钱妈妈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心疼的看着柳四夫人,这可怎么好呢,竟然让香兰院那个生了个小公子,以后夫人更说话不起了!她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伸手拉住蓝翠道:“那,那个呢?还活着不?”
蓝翠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钱妈妈心中忽然一阵狂喜:“夫人,那个没了!这样也好,生了孩子下来还得喊您做母亲,平白无故捡了个儿子,凑上儿女双全了。”
柳四夫人听了这话,也是一惊,迅速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盯住蓝翠:“香兰院那个死了?你听谁说的?”
蓝翠又摇了摇头:“夫人,我不是说她死了,我摇头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柳四夫人的身子软软的塌了下去,一只手紧紧握住扶手背,身子却半歪在椅子里边,钱妈妈见着大惊失色,赶紧走过去扶住了她:“夫人,夫人!”
“妈妈,她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的吗?谭稳婆也收了咱们一千两银子,怎么就让她生了孩子活下来了呢?”柳四夫人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面黑暗,自从钱妈妈与谭稳婆联系了以后,事情仿佛都在自己控制之中,她这些日子心情再好也不过了,一想到很快就不会再见着杜若兰,那股子高兴劲头怎么也压不下去。
可是一切都反转过来了,她生了个男孩,而且还没有传出她的死讯,那个谭稳婆究竟是怎么弄的?不是说京城最有名气的稳婆?想弄死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