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下边船舱的梯级上响起了幽幽的颤动之声,两个女子抓着扶手慢慢的走了下来。
“狐假虎威的,就会骂我们。”香玉一边走,一边气愤愤的说着,回头望了甲板上一眼,见钱妈妈爬了起来正往这边赶,赶紧闭了嘴巴不再说话。
香桃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她是夫人的贴心人。”
两人在甲板上事被钱妈妈骂得缩了脖子不敢说一句话,也只能在这个时候发发牢骚而已。下边船舱是船主与船工们吃住的地方,香玉香桃才走下去,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汗馊味儿,两人捂紧了鼻子瞧了瞧,就见甲板上的网兜里有一个人,眼睛闭着没有睁开,可香玉香桃一眼望着便认出那是柳明珠。
柳明珠正蜷缩着身子在网兜里边,身子下一滩水,有些摊开了去,就如几条小蛇一般,慢慢的在甲板上蜿蜒着。
“姑娘,姑娘!”香玉香桃跑过去将那网兜慢慢的揭开,铁圈上便的铁丝勾着柳明珠的头发,等好不容易将网兜弄开时,柳明珠头上的如意髻早就已经不成样子,就像锯齿草上的叶子一般不成形状。
钱妈妈这时也蹬蹬蹬的走了下来,见着柳明珠这副惨状,心中大怒,愤恨的瞧着那船老大道:“为何将我家小姐困在这网兜里边?你们该那张软款些的渔网兜着她才是!”
船老大还没开口,身边有个船工白了钱妈妈一眼,愤愤道:“有个网兜子就不错了,还有得你挑?我可提醒你一句,若你再不想办法将她肚子里的水给挤出来,说不定一样没救!”
听了这话钱妈妈有些慌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陪着笑脸请船老大帮忙。那船老大倒好说话,取出一口大锅来,让钱妈妈将柳明珠肚子贴着锅底放着,背朝上,伸出手来用劲在背上往下按了去。柳明珠本还是昏昏沉沉,被船老大这猛的一按,伴着一口浊水从她嘴里吐出,她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钱妈妈先前见着船老大动作粗鲁,本来有些不喜,可见着柳明珠将水吐了出来,人也清醒了,脸色尴尬的朝那船老大道了一声谢。这边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转过脸去,见香玉香桃捂着脸站在一旁,柳明珠正恶声恶气道:“真是没用,连我都抓不住,你们是故意想要我去死不成?”
香玉捂着脸怯怯的说:“姑娘,香玉实在没得力气了……”
“你还狡辩!”柳明珠抬起腿来朝香玉身上踹了一脚,看得旁边的船老大直摇头,看着这么美貌的一个小姐,竟然如此粗鲁!钱妈妈正准备也上去帮着柳明珠教训香玉香桃,可觉得有一道视线正往柳明珠身上盯。她转脸看过去,见那两个年轻的船工正在偷眼看着柳明珠,这才忽然醒悟到柳明珠身上的衣裳全湿了,那贴身小袄正紧紧粘在她身上,胸前微微的突起能看得清楚。
钱妈妈赶紧拉住了柳明珠,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姑娘,赶紧去换衣裳罢!等会再收拾这两个小贱蹄子!”
柳明珠顺着钱妈妈的视线往下看了过去,看到自己的衣裳粘在自己身上,湿哒哒的一片,忽然意识到自己出了大丑,慌忙拔腿便往上边那层跑了过去,钱妈妈厉声训斥了香玉香桃一句,甩开手便跟了过去,留着香玉香桃还捂着脸在那里抽抽搭搭的哭。
“你们也别哭了!”船老大走过来好言安慰道:“你们家小姐也是心急才打你们的,下次用心点便是了。”
香玉香桃绝望的摇泪:“她现儿脾气越发古怪了,以后我们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旁边一个年轻船工听了也很是生气:“我看那几位小姐里边就只有这位小姐性子不好些,为何你不调去服侍别的小姐呢?”
香玉香桃摇了摇头,心中有几分说不出的苦涩,原先大小姐虽然也有脾气,但不像现在,动不动就惩罚她们,自从二小姐回了柳府以后,大小姐总觉得被分了宠爱去,于是十分的嫉妒,每日里在掌珠院大呼小叫,稍微有些不如意就对她们打骂,这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大家小姐出阁,贴身的丫鬟往往要选去做陪嫁,听说那陪嫁丫鬟很多都被姑爷开了脸做通房,遇着心宽的主子,可能会升了做姨娘,但若是遇着那心眼比针尖还窄小的,恐怕乱葬岗上便是她们的好去处。
香玉香桃两人想到这里都不由得脊背发凉,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急急忙忙攀着那扶手往上边去了。
船舱里边柳元久脸色忧郁的坐在那里,瞧着床上躺着的柳四夫人,心里头颇不是滋味。柳四夫人方才听着丫鬟来报信说大小姐掉到江里去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立刻就晕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柳元久即便是想问什么话都找不到人。
枯坐了一阵子,船舱的门板儿一声响,柳明珠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几个丫鬟,手里拿着帕子在追着她擦头上的水珠子,
“母亲……”柳明珠才哀嚎了一声,便见柳元久脸色沉沉的坐在那里望着她,不由得收了声音,本来想找柳四夫人来诉苦的,却没想着见到了父亲在这里坐着,她怯怯的挪动了下步子走到柳元久这边行了一礼:“父亲安好。”
“安好,我能安好吗?”柳元久伸出手来指着柳明珠道:“你瞧瞧你都成了什么样子!”
柳明珠虽然已经简单换洗了下,身上的衣裳全部是干净衣裳,可那头发此时还是乱糟糟的一片,柳元久瞧着便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