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外边树上的鸟儿便叫得十分欢快了,推开那雕花窗就觉轻风扑面,夹杂着一种淡淡的青草香味,一点点的钻入了人的心扉。窗户前边有几棵高大的梨花树,上边开满着雪白的花朵,正随风不住的簌簌坠落,地上已经是浅白的一层,仿若那新丰雪柳织就的毡毯一般,踏上去步步生花。
“姑娘,真真儿不自在,一早起来还得向那柳四夫人去请安。”玉梨一边替明媚梳着头发,一边嘟着嘴念个不歇:“还不如在紫霞山住着呢,咱们一起床就去爬山,瞧着那青山绿水,心情自然舒畅。”
“请安便请安,既然这是规矩,我还是守几日罢。”明媚抬起手来抹了抹耳朵,那边有一丝头发顽强的钻了出来,在鬓角翘了起来。昨晚柳四夫人托了一个婆子过来传话:“二小姐你一直在乡野长大,可能还不知道规矩,这大户人家里头最最讲究的是忠孝,做女儿的自然要孝敬母亲,明日卯正时分便需去主院向夫人请安,千万别忘记了。”
这卯正时分也就是早晨六点左右,柳四夫人大约是想折腾着她不好安心睡觉,这大周女儿家梳妆打扮是一件麻烦事,少说也得要花去半个时辰,那也就是说她必须每日五点就起床了。明媚望着那婆子只是笑:“多谢妈妈过来告诉我,百事孝为先,明媚定当遵守规矩。”
等着那婆子满意的走了,明媚将玉箫找了过来询问:“我那姐姐柳明珠每日什么时候给夫人去请安呢?”
玉箫低头想了想,期期艾艾道:“大小姐每日差不多辰时末刻才能去主院露面。”这辰时末刻便是九点,她也可真是能睡。玉箫接着说大小姐有时贪睡,竟是索性将那请安礼给免了。柳四夫人心疼女儿,拉着柳明珠的手道:“明珠,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睡会子罢,不用日日来给我请安的。”
明媚听了这话只是笑,玉梨在旁边见了觉得奇怪:“姑娘,你笑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夫人想折腾你吗?”
“我还怕她折腾?”明媚朝玉梨挤了挤眼:“咱们在紫霞山,哪日不是一早就起来了?就怕我那嫡出的姐姐起不来呢。”
今儿特地起个大早,瞧了瞧床角的沙漏,还刚刚到卯时,明媚翻身起来,将对面小床上夜的玉梨喊了起来:“玉梨,咱们快些梳洗了去主院。”
主仆两人梳洗完毕,瞧瞧那沙漏上头还是卯时初刻,两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院子里边静悄悄的一片,丫鬟婆子们睡得正香,明媚手里拿着一卷书,笑着对玉梨道:“咱们今日去主院念书去。”
主院看门的金嫂子蒙着一双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出来开门,见着明媚带着丫鬟站在门边,揉了揉眼睛惊讶道:“二小姐,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夫人让我卯正时分来请安,不得耽误了,我特地赶着过来,生怕耽搁了这请安的大事,怎么着也要来赶着尽孝才是。”明媚朝她笑了笑,带着玉梨穿过主院的大门往里边走了进去,金嫂子瞧着明媚那袅袅娜娜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夫人这时分哪里就起来了?还不是想折腾下二小姐?这二小姐也真是命苦,瞧着生得如此美貌,可偏偏托生在姨娘肚子里边,少不得要受夫人的暗算!”
明媚走进大堂,那里边已经点上了两支明烛,有几个粗使丫鬟正在抹桌子打扫,见明媚进来,几人皆是一愣:“二小姐就过来了?夫人还没起身呢,你先在这里歇息着罢。”
“我是来尽孝的,如何能坐在这里歇息?”明媚笑了笑:“我去夫人内室那边候着。”
几个粗使丫鬟惊讶的张大了嘴,瞧着明媚与玉梨穿过大堂走了进去,不多久,就听着内室那边传来了朗朗的诵读之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那声音清脆响亮抑扬顿挫,就如那出巢的乳燕啼鸣一般,开始还是唽呖作语,后来那声音慢慢的高了,越来越高,直扑扑的从窗户那边钻进了屋子里面,惊醒了床上的柳四夫人,听了两声,翻来翻去便再也睡不着了:“宝珠,现儿什么时辰了?”
“夫人,还没到卯正时分呢。”宝珠从小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瞧了瞧沙漏,又攀着窗户往外边瞧了瞧,就见内室前边有两个人影,一个拿着书卷正在诵读,另外一个则在地上捡了石块儿打鸟玩耍,主仆两人十分惬意。
“既然还没到卯正时分,她到这里念书做什么?一大清早便吵得人睡不着觉!”柳四夫人气得拍了拍床板儿:“她这是嫌我睡多了不成?”
“夫人,昨日你是你让二小姐卯正时分来请安的?”宝珠在旁边小声提醒着柳四夫人:“二小姐这会子来也不算错。”
“我还没起床的时候她便不能在外边大堂里安安静静的等着?”柳四夫人捶床大怒,一张脸扭曲得不成形状:“她偏偏要跑到我窗户下头来念书,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本来就打算好了,今日要让那柳明媚好好儿的在外头等上一个时辰,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猖狂!
“去和二小姐说一声,让她到外边大堂里等着,我马上就起来。”柳四夫人抱着被子踢了踢脚,心中好一股闷气没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