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半会儿,宁熙帝才开口:“原来你瞧中的是那个女孩儿,朕虽没见过那孩子,昨儿听朱顺与蒋胤一说,也觉得有几分普通闺秀没有的胆量与侠气,有意思。”
赫连氏一听暗喜,皇上都觉得不错,那就是有戏了:“可不是,皇上,那女孩儿样子虽是娇娇嫩嫩,看着小了点儿,可心里头有货,有几分男儿的度量,与世廷很般配。她父亲为兵部的二把手,嫔妾听闻,似是马上又要擢为尚书,那就是二品重臣,配世廷做侧妃,倒也说得过去。”
说到这里,赫连氏只当这好事儿十之八九便成了,女方身世位份合适,得贾太后的喜欢,皇上又夸了几句,还能有什么大问题。
没料待赫连氏打开天窗说了亮话,宁熙帝竟默不作声,并没之前赞人时的笑容。
赫连氏心中咯噔:“皇上,是不是觉得那云家小姐不好……”
宁熙帝挥挥手:“并无不好。”
并无不好,可对于云菀沁当老三的侧妃却又有几分迟疑,赫连氏生了奇怪,莫非皇上觉得云小姐当皇子侧妃还不够格,或是有待考量?但瞧他脸色,倒也不像在挑剔云小姐啊……却再不好多说什么,继续服侍皇上穿衣。
料理妥当,姚福寿在帘外恭声:“御辇备好,时辰也差不多了,皇上随时可摆驾去奉天殿了。”
宁熙帝“嗯”了一声,见赫连氏似是有些失望,安抚:“玉烟,今儿下朝若政务清闲,朕再过来同你一块儿赏早发的梅花。今早时辰有限,还没来得及欣赏完。”
赫连氏没得个准信儿,确实失望,可此刻听闻皇上下朝会来,仍是欣喜,柔柔一拜:“玉烟随时在殿内恭候皇上,”说完,亲送皇上出殿上朝。
宁熙帝经过天井,一眼瞥见蓝亭刚从那梅林出来,怀中抱着一块冒着凉气的大方砖冰块,因为迎面碰上龙颜,正停驻在路边。
昨儿蓝亭照云小姐的吩咐,将冰块用布裹好了,浅埋在树下的泥土里,云小姐说过若是梅花开了,就得将那冰块拿出来,不能强行一直使用,免得适得其反,蓝亭见宁熙帝离了梅林,惦记着云小姐的话,梅花下的冰块不能放久了,便赶紧去将冰块弄了出来,没料却与宁熙帝碰个正着。
不出蓝亭所料,宁熙帝脚步一停,下意识问道:“这大冷天儿的,你手里拿冰做什么。”
蓝亭望了望自家娘娘,赫连氏也没什么好瞒的,心里一转,倒是个好机会,附过去轻道:“皇上,今年嫔妾有幸拔得头筹,不是花神保佑,是云家小姐深谙此道帮忙,才能叫咱们赏到深秋初梅。”
宁熙帝一怔:“她,怎么能叫梅花早发?”
赫连氏将云菀沁的法子简单说了一遍,只盼着云菀沁刚好拨到了皇上的心头好,叫皇帝欢喜,接纳云菀沁,这已经是她能帮皇儿的最大余地,再就只能瞧那女孩儿的造化了。
宁熙帝只听到那碱粉化水促花开,浓眉乍然一动,喃喃:“碱水催梅开。”
“是啊,”赫连氏笑笑,“嫔妾当时听着,也觉得像是天方夜谭,这小妮子不知道哪里来的鬼点子,没料果真有用处。”
宁熙帝脸色恢复,嘴角一扬,勉强提起笑容:“嗯,云玄昶这闺女,鬼点子不少。”虽然是夸赞,语气却干干巴巴,似是强挤出来的,姚福寿察言观色功夫强,偷偷看了看宁熙帝的脸色,清咳两声,恭声说到:“时辰不早了,朝臣们怕都来了,皇上该过去奉天殿了呢。”
赫连氏再不敢多作纠缠,俯身:“恭送皇上。”
宁熙帝远远瞟了一眼梅林,与姚福寿出了茗萃殿。
御辇绕过曲折宫墙,走到半道上,忽的一停。
跟在后面的姚福寿几步小跑上前,只当皇上有什么事儿要差遣。
宁熙帝白皙而修俊的手扒开辇帐:“天色尚早,朕先去一趟慈宁宫,给太后请个早安,再去奉天殿。”
给太后请早安?姚福寿一愣,皇上孝顺,政务再忙,一天也会拨出时辰给太后请安两到三次,可早安一般也都是下朝以后去啊,从没见着上朝前赶着去,正要多问一句,心念一转,皇上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咽下话,忙吩咐先将御辇转去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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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云菀沁昨儿得了恩赐,赐座临窗锦榻边,与贾太后促膝谈心小半晚,满肚子民间的乐事,闺阁的雅事,还有平日调脂弄粉的小段子都统统搬了出来,听得贾太后不亦乐乎,笑得合不拢嘴,直至二更的梆子打起来,朱顺与贴身伺候的老嬷嬷三催四请,太后才恋恋不舍回了寝卧安寝。
随后,云菀沁被安置在太后寝殿旁的一间耳殿内歇息,本来以为会择床,可进一趟宫发生的事儿不少,她身心俱疲,高床软枕,身子下垫着的软绫滑罗几乎能跟肌肤融为一体了,头一碰枕头没多时就美呼呼地睡着了,一夜无梦。
翌日天光一亮,云菀沁梳洗完毕,穿戴好了,天蚕丝软榻上好好睡了一晚,什么精神都养足了,看了看天色,该是出宫的时辰了,在宫女的带领下去给贾太后跪安辞行。
贾太后见得这丫头一夜起来,精神劲头足了,两个脸蛋儿红粉扑扑,一双美目水汪汪的,越发灵动,昨儿进宫时一身淡雅的衣裳换了,此刻换上了一套宫人准备的新衣,与昨天的衣裳风格截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