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宫婢、太监大眼瞪小眼,眼巴巴瞅着一对带刀侍卫从殿外冲进乾清宫来,全副武装地围在帝后身前,个个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苏梓琴瑟瑟发抖地靠在李隆寿身畔,李隆寿却极为镇定地揽住她的纤腰,冲瑞安哈哈笑道:“姑姑,你这要是弑君逼宫么?”
若是时机许可,瑞安何尝不想弑君逼宫?此刻被李隆寿略一嘲讽,瑞安心底自是一凛,暗忖自己如今到变得这般易怒,被他两个三言两语便挑动了怒气。
杀一个李隆寿不难,难的却是民心所向。更何况,大阮还有个不晓得是不是子虚乌有的李隆昌,自己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瑞安深深懊悔方才自己的头脑一热,只是此刻转圜不得,只得外色内荏地怒骂道:“再不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本宫不介意叫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李隆寿玉簪黄衣,清秀绝伦的脸上始终是一片霁月彩云。他朗朗笑道:“姑姑,朕打小便在夹缝里求生存,这样的伎俩瞧得太多。您若真有底气动手,早便容不下朕与梓琴,何须要他们今日才真刀真枪地闯宫吓唬人?”
瑞安情知他所言非虚,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从今往后,金銮殿你也莫去,便老老实实待在你的乾清宫里,似你早走的父皇一般只做个傀儡吧。”
李隆寿并不为她的威吓所动,任由窗外和风带动宽大的广袖如风,继续微笑道:“那又如何?有朕与朕的亲弟弟一天,你纵有监国之职,也不能明正言顺做上金銮殿中的皇位。”
提及昔日父皇被瑞安毒害,缠绵病榻以至无法理朝,李隆寿眼中才有深刻的恨意闪现。他手指瑞安说道:“今次你是想故技重施,给朕也喂一碗相同的毒药么?实话告诉你,朕早有诏书托人带出,若朕遭遇不测,自有朕的亲生弟弟继承这个兵,你要么便篡国谋逆,要么永远拿不到这个皇位。”
瑞安苦苦追寻多年,求的始终是天下归心,她也好仿效尧舜禹汤,来一个青史留名。如今苦苦经营多年,恍然又回到了原地。她恨恨琢磨着李隆寿的话,晓得这看似温吞的年轻人却有颗比他父皇更冷硬不屈的心。
一个远在大阮又乳臭未干然的娃娃到成为自己的绊脚石,瑞安此时深刻庆幸她一早便派了黑衣客出城,趁早断去他的后路。
她暗自告诫自己不要被李隆寿的言语激怒,一切从大局出发。
深吸一口气,瑞安抬手挥退了侍卫,又恢复了往日雍容的模样。她手指李隆寿,波光涟涟地笑道:“那个黄毛小儿是否真是你病鬼父皇的骨肉还说不准,你却早递了诏书,当真是贻笑大方。今日既然摊牌,本宫也叫你明明白白知晓,你那个弟弟的殒命之期只在眼前。他若死在你的前头,你的诏书自然无用。”
铮铮琴音响起,李隆寿似是不愿再与她争辩,只舒缓地拨动着琴弦,到成了一曲上好的《醉渔唱晚》,泠泠琴音如水般流淌在剑拔弩张的乾清宫中。
少年人略带些苍白的脸色沐着窗外筛进来的阳光,似渡了层浅浅的金边,偏就那般令人无法亵渎。和着指上琴音袅袅,李隆寿冲瑞安缓缓笑道:“金銮殿上的傀儡,朕早便当够。姑姑既是要封乾清宫,朕便如你所愿。”
再眼望苏梓琴,李隆寿到底有些不舍之意。他略一停顿,指下琴音凝涩,一根琴弦应声而断。
少年人哀婉的叹息如斜阳余晖,带了深深的寥落:“梓琴,你也不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所幸咱们并未真正圆房,随着你的母亲回去吧。错爱一场,不叫这场争斗波及到你的身上,便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寿郎”,苏梓琴哀哀而泣。她十分不舍,紧走了几步跪在瑞安前头,牵着瑞安的裙角哭道:“母亲,寿郎如今孑然一身,您这又是何苦?难道我们夫妻还不够听话,梓琴为您做的还不够多?”
殿内虽未留人,这一番闹腾却是纸里包不住火,瑞安深知自己虽不曾想要真正逼宫,这般罪名早便坐实。若再将苏梓琴领回家中,更是有嘴说不清。
瑞安被这两人一环扣一环的言语相激气得够呛,她忍住涌到唇边的那口老血,点着苏梓琴的额头道:“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傻瓜在自说自话,本宫何时说过要封乾清宫、要将你领回家中?”
方才不该受李隆寿的言语相激提到什么封了乾清宫,瑞安手中虽然真有毒药,却不敢再放肆地用在年轻的帝王身上。
她一手抚在胸口,费力地压下闷在胸间的浊气,再甩开苏梓琴拽着自己裙角的手,冷冷笑道:“李隆寿,乾清宫是你想封便能封的么?给本宫老老实实当你的傀儡皇帝,若再敢寻机滋事,本宫第一个拿苏梓琴开刀。”
想要平复的怒气总是不能顺利压下,瑞安一方面想要三缄其口,一方面又发觉自己的头脑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一个不慎之下竟将苏梓琴连名带姓地唤出。
“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要拿女儿怎么着?”苏梓琴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望着瑞安,想上前去牵她的衣袖。
那新新柳绿与粉粉霞影交织的身形窈窕年轻,总是在时刻提醒着瑞安的美人迟暮。她深深憎恶之间,偏就精神恍惚,想起苏梓琴被费嬷嬷盛在竹篮中提至芙蓉洲的旧事。
瑞安呀地一声尖叫,将苏梓琴一掌推开,狠狠地骂道:“哪里来的腌东西,离本宫远一些。”
此言一出,瑞安脑中便轰然一响,方才走丢的神智又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