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亲情,诸多牵绊,李隆寿心上也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自己远在大阮的幼弟。
那位刘才人,当日在宫中时只觉得狐媚惑主,李隆寿亦曾对她诸多误解,甚至从未正眼瞧过。及至郑贵妃冒险出面周旋,刘才人诈死离宫,上演了这出精彩的金蝉脱壳,李隆寿才深深知晓人不可貌相。
总管太监许三本是无根之人,平日瞧着一幅卑躬屈膝的模样,关键时刻却能在景泰帝梓棺里躺上三日三夜,冒着必死的危险将兵符传递出宫。
还有青龙等三名暗卫,历经百死一生,早就看厌江湖恩怨,却依旧在收到陶灼华递出的景泰帝手书时义无反顾地归拢到他的身边,只为匡复李家大业。
宫里有郑贵妃每日与经卷、木鱼做们,替他麻痹着瑞安;朝中更有董大人这样的老臣,虽然貌似中庸,却一次次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强为他出头。
一桩桩、一件件,都令李隆寿无比感动,心间更是热血汹涌。
李隆寿将苏梓琴紧紧拥在怀间,拿下颌顶着她的额头,低低说道:“琴儿,你不晓得我多想亲眼见见他们母子,多想亲眼见见那几位义士,只是瑞安此时根本不允许我走出这座皇城。我如今既盼着你能去,又担心山高水长,你一个弱女子为了我千里迢迢,当真于心不忍。”
苏梓琴以手做笔,在李隆寿脸上描画着心上人英挺的双眉。拿指尖轻轻带过他的面颊,瞧见李隆寿满眼满心的怜惜,不由勾住了他的脖子,印下深深一吻。
“寿郎,我不单是为你一个。往小里说,咱们是为了夺回李家天下,往大里说,咱们便是为了祖宗留下的江山如画,还有全天下的黎民百姓”。
苏梓琴容颜娇憨,说出的话却是铿锵有力。她认真说道:“瑞安要的是一统天下,不昔生灵涂炭,咱们要的却是兵戈不兴和天下的海晏河清,不能由着她拿整个大裕皇朝成就自己的野心。”
李隆寿被苏梓琴激昂的话所感染,亦重重点头,将苏梓琴的手捧在心口间。
苏梓琴倚在李隆寿胸前,听得男子澎湃有力的心跳,晓得他此刻情绪激动,复又郑重说道:“我明日便去求瑞安,她如今还要靠我牵制于你,必定会给我三分薄面,我便不信求不到这次大阮之行。”
“梓琴,你已然连着几次忤逆瑞安,只怕她对你也有戒心,同样不会允许。”李隆寿怜惜地抚着苏梓琴肩后的青丝如瀑,替她挽至胸前,再有些担忧地说道:“明日你小心应对,莫要与她硬碰硬,便是今次咱们去不成,总还有旁的办法。”
“事在人为”,苏梓琴一袭银紫葡萄纹勾边的十样锦斜襟宫裙,妩媚的容颜里透着些刚毅。她的发丝轻轻掠过李隆寿的脸颊,便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李隆寿将苏梓琴拥得更紧,他深情地捧起苏梓琴的脸,缓缓吻了下去,末了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梓琴,我有些等不及了,你快些及笄吧。”
苏梓琴心间亦是如梦如幻,两世的温情交织在一起,愈加迷恋这个温暖的怀抱。她伸手环住李隆寿纤瘦的腰迹,触到少年人瘦骨嶙峋的脊背,鼻端却蓦然一酸,将脸深深埋进李隆寿怀里:“寿郎,你这几日越发清减。我这一去少则数月。不在你的身边,你可要记得天冷添衣、每日三餐不少。”
李隆寿认真点着头:“我答应你,便是为着成就日后的大业,我也必定会好生爱惜自己的身体。”
月近中天,两人依旧偎在榻上说话。却听得后头多宝阁间的铜制珐琅自鸣钟清晰地敲了十下,时辰已然不早。
守在外头的沉香轻咳一声,在向时头的帝后二人示意。过不多时,外头便是衣裙曳地的声音窸窸窣窣,想是被瑞安埋在宫内的嬷嬷们“不辞辛劳”,又过来催促二人各自安歇。
苏梓琴与李隆寿你侬我侬,彼此都不舍得分离。苏梓琴无奈一笑,却蓦然将李隆寿搁在炕桌上的《史记》往地下一掀,指着李隆寿肚囊嘟囔道:“我陪了你一个晚上,你却只知道捧着本旧书,三句话回不了两句半,到底瞧得什么劲?”
李隆寿也不与她相争,只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书,淡淡对苏梓琴说道:“我早便说,今日心情不大好,要你早些回去歇着。你偏是不去,我又有什么法子。”
被瑞安派过来的吴婆子听得帝后二人又生口角,只得耐着性子在外头立了片刻,听得殿内声音渐熄,方要沉香替自己通报。
吴婆子端着张笑意不达眼底的脸,偏要做出幅弥勒佛般的神情。她殷勤地冲两人行礼问安,再征询苏梓琴的意见道:“皇后娘娘,自鸣钟已然响了十下,天色不早,陛下明日还要早朝,奴婢这便送您回宫可好?”
苏梓琴恨恨立起身来,沉香早将她青红染金的舍利皮鹤氅取过,替她披在身上,又在胸前细细打个蝴蝶节。
李隆寿好脾气地对吴婆子道:“有劳嬷嬷送皇后娘娘回去,大冷的天气,先替她熬碗姜汤袪袪寒气,然后再睡。”
吴婆子自然垂手应是,苏梓琴却将胸前才结好的缎子蝴蝶节一拽,带些挑衅地说道:“辣死人不偿命的东西,哪个要喝它?沉香,咱们走,回去烫两盅花雕暖胃,再使人唱两只小曲儿解闷,强如对着块烂木头。”
拿烂木头来比李隆寿的不解风情,偏是说得清清楚楚,这要放在旁人身上,便是谤君的大罪。便是吴婆子晓得苏梓琴在借瑞安之势,却也为她的嚣张暗自咂舌,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