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叶蓁蓁唯有立起身来一口应允,甜笑着说道:“府里婶母也是操劳,蓁蓁何苦回去多闹她。便住今日一晚,与几位姐妹叙叙旧,明日午时前便回宫来。”
不管她是阴奉阳违,还是真心实意,此时能替自己办事便好。谢贵妃便叫她先回去歇着,又挤出点儿笑容说道:“将这信收好,待李嬷嬷打点好了你回去的礼物,便会过去请你。”
叶蓁蓁答应着出了门,心里的郁闷简直无以复加。她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瞅着地上有粒碎石子,便恨恨一脚踢了过去,膈得脚尖儿生疼。
午间时御膳房依着叶蓁蓁的口味送了她的份例过来,瞧着那些白玉冬瓜汤、玫瑰酱渍山药、琥珀桃仁和雪月桃花之类的甜腻之物,叶蓁蓁便觉得没有胃口。
早间从小孤山上瞧着金水桥一带车流如织,叶蓁蓁既羡且妒,如今想着陶灼华如樊鸟出笼,不晓得流连在京郊哪处地方,她便怄得一口也吃不下。只闷闷将筷子一撂,便阖衣卧在了帐中。
何子岩得了谢贵妃的传信儿,却又在午膳后入宫,随后便被谢贵妃叫到了暖阁里说话。为着共同的利益,这一对名义上的母子间越来越默契,何子岩旁敲侧击之间,谢贵妃居然坦承这件事确实跟宣平候府有些关系。
九十八名死士,不由得何子岩不对宣平候的势力重新估量。心上遗憾此次不能一击奏效的同时,何子岩却也对自己抱紧了长春宫这棵大树深深欣慰。
何子岩心疼地望着谢贵妃道:“母妃这些日子又清减了不少,都怪儿子能力有限,不能时时替您分忧。自来好事多磨,咱们此计不成,另想旁的办法。母妃您先将心放宽,便是父皇有立储之意,还要过朝中阁老们那一关,咱们还有时间。”
大阮国中祖上有训,便是嫡子入主东宫,也须拿出些政绩服人,何子岩到不此时仁寿皇帝偏心,到只怕谢贵妃泄了这口气。
谢贵妃听何子岩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定了定神,认真望着何子岩道:“子岩,本宫虽是半路上收了你这个儿子,却与你有几分母子之情。你唤本宫一声母妃,本宫便须得好生替你打算,硬骨头虽然难啃,你也瞧见了母妃的努力。”
何止是努力,为了那个高位,谢贵妃已然将整个宣平候府押做了赌注。何子岩一方面为她的野心勃勃感到震惊,一方面又庆幸有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在前头替自己开道,前方俨然已经展开了大好的锦绣前程。
他豁然从紫檀木填漆螺钿玫瑰椅上立起身来,撩起衣襟便跪在了谢贵妃脚下,恳切地说道:“母妃,您的一片苦心,儿子全都瞧在眼里、记在心中。既有母妃这句话,儿子更不惧前路荆棘密布,更有多少险阻。咱们母子联手,便是淌着一条血路,也要走到那个位子,绝不向别人低头。”
“好儿子,不枉母妃素日便看好你。”谢贵妃见何子岩毫不畏惧宣平候府已然做下灭门之事,反而大胆表态,自己心间的豪情也陡然涌起。
她指着何子岩厉声说道:“你今日给本宫听好,你父皇唯一的嫡子早便撒手人寰,你们几个其实是一样的身份,谁也不比谁差得半分。所以你更要放心大胆去争,本宫与整个宣平候府都是你的助力。”
何子岩生就一幅儒雅高洁的好样貌,平日只瞧着温煦可亲,却并不是超然物外之人。打从收在谢贵妃膝下,有了与何子岑兄弟一较高下的资本,他觊觎太子东宫之位已经不是一日,早便时时留心。
听得谢贵妃今日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慨然说道:“是,儿子记下了,有着母妃与整个宣平候府,儿子也不比他们低上半分。便是他兄弟二人其力断金,儿子也毫不惧怕,且看是谁笑到最后。”
这几句话令谢贵妃听得舒坦,早间的郁闷减轻了不少。她招手唤何子岩起身,温声说道:“可别光只会表态,这些日子叫你接近从前昌盛将军那几位旧部,可有什么起色?”
何子岩抿嘴笑道:“幸不辱命,自打母妃吩咐了下来,子岩时刻放在心上。从前赵、钱两位将军对子岩礼遇有加,却是表面上的客气。如今子岩不过片纸字语,便能召得他们出府,母妃觉得如何?”
“果然办得漂亮”,谢贵妃脸上笑意更盛,颊上荡起两只小小的酒窝,她将桃红色的宽袖一展,再冲何子岩道:“他们可有替你出过什么主意?”
“方才儿子所说的拿政绩服人,便是钱将军有次酒后失口,顺嘴便说了出来”,何子岩微微翘起大拇指,冲谢贵妃赞叹地说道:“姜果然是老得辣,从前儿子只担心父皇一碗水端不平,便忘了这条祖宗的遗训。母妃您也该是时候请动些老臣出面,想要考校政绩,便须机会均等,可不是他何子岑一个人才有机会。”
“好儿子,你果然心思缜密”,谢贵妃掩唇轻笑,本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添了些潋滟,到显得风华无限:“放着这么好的计谋,母妃这便着手去办。好孩子,你到时候可要替母妃争气,莫叫旁人在政绩上比了下去。”
“儿子遵命”何子岩心中涌动着一股豪情,眼睛里带了些狂野的睥睨。生怕谢贵妃瞧见,他只是略略低垂着头,显得十分顺从。
打发走了何子岩,谢贵妃心上松乏。她命人替自己宽去外衣,搭了条鹦哥绿银条纱的夹被卧在帐中,心满意足阖上了双眼,自觉这个午觉睡得十分舒坦。
里出来,心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