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烛影微,灯光淡淡。陶灼华与陶超然随着许三穿过两幅珠帘,再绕过六幅绘有烟波画卷的插屏,便是刘才人方才晚宴的暖阁。
如今暖阁里笼着只鎏金紫铜的三足香炉,袅袅檀香清清浅浅,好似暗香浮动。
刘才人已然重新更了衣,换了件枣红色素面方胜暗纹的帔子,鸦鬓低低盘起,簪着两枚莹亮的珠光,明艳里添了些雍容的华贵。青龙与朱雀各自侍立一旁,两大暗卫鸦雀无声,只在瞧在陶灼华时,同时抱拳行礼,显得极为尊敬。
面对着昔日宫中的贵人,陶超然守礼而尊重,他垂首向前不卑不亢地见礼,丝毫不因这些人花着陶家的银子而有所轻贱,更不因此而恃功生骄。
陶灼华含笑替众人引见,又向刘才人道:“我舅父此次冒昧前来,只为有件事要与大伙儿商议,与陛下那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因为事情紧急,我舅父过了年还赶着出门,便顾不得避嫌,深夜来向才人娘娘引见。”
刘才人十分低调,满含着谢意笑道:“如今落难,哪有那许多讲究,说起来到是该感谢陶公的收留。若不是贵府里老管家时常照应,我们在这里委实难以落足。今次只盼着陶公带来的是佳音,我这里求之不得。陶公有什么好的建议,说出来大伙儿一起听听。”
青龙与朱雀虽然刻意收敛,昔年杀人无数,身上却也透着浑然天成的戾气。
陶超然瞧着这二人的尊容,无端便想到了绘在家里的门神。他又敬又畏,还有些可怜昔日叱咤风云的人物落得如此下场,慌忙定了定神,将阿里木选在明年四月间要同胡里亥决一生死的事情说了一遍。
陶超然常年经商,口才自是不错。他初时还有些怯场,见众人听得专心,便越说便是越顺,连带着前因后果一起说了一通。
他冲刘才人欠身道:“说起来四月里行事有些仓促,只为着那时是胡里亥生母的忌辰,此人虽然暴虐,到算十分孝顺。他往年总会为生母亲风光操办,彼时一定会分散精力。我们思来想去,唯有那个时间合适。”
刘才人听得意动,她不住颔首,对许三说道:“胡里亥此人,我从前到听说过。他仗着手中握有金银矿,几度向瑞安进贡。若借此事将他一举斩除,便是断去瑞安的财路,于咱们两方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陶公这个建议十分可行。”
既有主子娘娘一锤定音,许三本身也觉得机不可失,他冲刘才人行礼道:“这个事儿最好不要飞鸽传书,奴才明日便收拾行礼亲自跑一趟大裕,与陛下取得联系,瞧瞧此事如何运作。”
“许公公,灼华不建议您以身犯险”,陶灼华轻轻反驳,冲许三认真说道:“许公公从前随着先帝,宫里哪个奴才不认得您?如今因为先帝手上的兵符流出,瑞安依旧对您志在必得。您若冒险与新皇联系,岂不是羊入虎口?咱们这边损失不起,此事还须另换旁人。”
听得陶灼华句句在理,又是诚心替自己打算,许三心下感激,向她行礼致意:“这一节奴才也晓得,只为着青龙与朱雀两位节前已然奔波劳累,再者有他们守在主子娘娘身边,比奴才留在这里更为放心,因此奴才想着冒险走这一遭。”
“灼华说得对,许公公你此时不能回去”,刘才人拿小拇指轻轻叩击着炕几的桌面,沉静地说道:“此事必须另换旁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青龙开口道:“主子娘娘明鉴,属下十分赞同灼华郡主的建议,不同意许公公以身犯险。属下本是武夫,多跑几趟并没什么劳累,况且此前跑过几次大裕,对皇城的地形也十分熟悉,今次还由属下跑这一趟,将才人娘娘的意思传给陛下知道。”
刘才人如今已将形势瞧得极清,郑荣将军在外围经营,渐渐瓦解着瑞安的势力,宫内却仍旧是块铁板,轻易撼不动瑞安的势力。
为今之计,一点一点削减瑞安的势力到是上上之举。有机会断了瑞安的财路,刘才人十分动心。她冲青龙微笑颔首道:“便有劳您跑这一趟,将我与灼华郡主的意思转告陛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法子。”
青龙答应着,即刻便去准备南下的行装。他与朱雀都是一样的愿望,恨不得早一日杀回大裕,将审背信弃义的白虎碎尸万段。
陶超然再想不到今次回家之行竟有这样的机缘,他瞧着刘才人言语虽然不多,行事却十分谨慎。想来与瑞安有着深仇大恨,这看起来弱小无依的女子却十分果敢,到是巾帼不让须眉。
聆听着夜色渐深,刘才人所居的院落寂寂无声,想是李隆昌已然睡去,陶超然无缘见到先皇景泰帝的遗腹之子,心里有着颇多遗憾。
陶家世代长居青州府中,瞧惯了一方水土的世态人情,陶超然虽被瑞安逼得背井离乡,心里自认依然是大裕的子民。
他冲着刘才人深深行礼:“超然不才,与灼华同是被贱人逼迫,才落得流落大阮。如今有这个机缘,十分愿意在咱们大裕与波斯之间搭做桥梁,待日后陛下夺回大权亲政,两国必定是一衣带水的友邦。”
刘才人亦晓得背井离乡的难处,也能理解陶超然想为故国两肋插刀的心情,听对方说得动容,她亦是赞赏而笑,向陶超然连连颔首:“陶公能有这般胸襟,我十分感激。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便借陶公吉言,咱们祝陛下早日夺回大权,必定有奸人尽除、海晏河清的一天。”
再想不到一座小小的府邸里竟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