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匣子一旦打开,想刹都刹不住。
新任的内务府总管正想卖弄,便将那高嬷嬷的来历、过往都说了个清楚。
不外乎宫中总有那么些可怜与薄命之人。这高嬷嬷当年本是御花园中的粗使奴仆,有次无意间得罪了贵人。本来难逃一死,偏是她命不该绝,正遇到先皇后身边带着位身怀有孕的女子游园。
那女子心怀慈善,见高嬷嬷被人五花大绑,当时便求了皇后娘娘,请她救高嬷嬷一命。先皇后怜惜这女子怀有身孕不易,全当是替她积福,便允了她的请求,还将高嬷嬷派到她的身边侍候。
娟娘听到此处,已然约略猜出那位怀孕的女子是谁,忖度着问道:“依公公这么说,那位救了她的贵人莫不是当今六公主与七皇子殿下的生母?”
也唯有如此解释,方能说通内务府总管提到那位有孕女子时,面上并无半分恭敬,也不以封谓相称。有仁寿皇帝的态度摆在那里,这些年宫里上行下效,早便忘了从前还有这么位主子。
内务府总管嘿嘿一笑,悄声道:“您的消息到也灵光,确实便是那位。这高嬷嬷虽得她相救,其实也没有多少福气,到陪着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这位主子身陨,她也是托了人才去到七皇子身边侍候。大约是为着报恩,将这一生都留在了宫里。其实她已然仁至义尽,这宫里的事非恩怨谁又说得准?”
娟娘听得有些糊涂,只用心记住一字一句,准备学给陶灼华听。面上却将大拇指轻轻翘起,言不由衷地赞了句:“还是公公您瞧得通透。”
内务府总管得意洋洋地告辞,娟娘命婢子送了他出门,便将这段话学到了陶灼华前头。
先皇后、她身边偶然被仁寿皇帝宠幸的婢子、后头得了瑞安长公主高看一眼的六公主何子岚,还有那个俊美无俦,被瑞安将他与何子岩同时杀死的七皇子,再加上这位看守药圃的高嬷嬷。
没有多少关联的人,却又好似暗中被根丝线牵引,陶灼华只感觉愈加扑朔迷离。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倚着阑干坐在芜廊之下,任由早春的清风拂面,心里却是深深的挫败。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前世里错过的事情太多,依旧是隔纱观花,永远瞧不真切。
“子岑,若有你在身边携手并肩该是多好!”她在心里喃喃自语,将淡绿色的绸帕遮上眼脸,挡住了倾斜直下的灿灿金芒,心里早是泪雨滂沱。
德妃娘娘脸上的黑点似是见风便长,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已然长成绿豆粒大小。上好的养颜膏抹不下去,德妃娘娘终于着了忙,传了太医院的人过来。
开了几幅养颜祛斑的汤药,锦绫服侍德妃娘娘梳妆,绮罗便亲自守着小丫头熬药,两个人都有些忧心,守着德妃娘娘却不敢说。
正月二十,清平候夫人又往宫里递了帖子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心知是为着前次所说的嬷嬷,心里颇为急躁,便暂且撇开脸上的黑斑,命清平候夫人巳正一刻入宫。
前次生怕认错了人,德妃娘娘特意将自己身边的老宫人马嬷嬷派去清平候府上,只说是替自己送些东西,实则随着一同往平桥村寻人。
今次清平候夫人入宫,重又将马嬷嬷带了回来,她面色比前次凝重,参拜了德妃娘娘之后,姐妹两人依旧关起门来说话,只余了马嬷嬷随侍在一侧。
清平候夫人先瞧见了德妃娘娘脸上的印记,不觉唬了一跳,问道:“几日未见,姐姐脸上这是怎么了?”
德妃以手抚着那块绿豆粒大小的黑斑,心里着实懊恼,闷闷说道:“谁晓得,才不过两三日的功夫,竟长成这样。今日太医院刚给开了药,还不晓得是否有效,幸喜这两日陛下不曾过来,若不然顶着这个东西怎么见人。”
清平候夫人宽慰了几句,劝德妃娘娘将心放宽。德妃烦烦躁躁,直接问马嬷嬷道:“你们可曾认准了?是不是坤宁宫的旧人?”
马嬷嬷叹息地回道:“娘娘,人的确是坤宁宫的旧人没错,可惜咱们去晚了一步,她早便吞金自逝。我们打开房门看时,她穿戴得整整齐齐躺在榻上。”
清平候夫人有些忐忑自己将事办砸,蹙着眉头说道:“姐姐,咱们并未走漏消息,不晓得这嬷嬷是受人逼迫,还是自己绝了活路。”
德妃娘娘轻轻一叹,惋惜地说道:“大约是位知情人,不晓得还想护住谁,才选了自尽这条路。你们细想,宫里头出去的都是些七窍玲珑人。大年节下她的义子再不成器,也没有几日不归的道理,她岂有不往这上头疑心?再仔细盘查,发觉自己少了从前宫中的首饰,哪里会猜不到是东窗事发,有人会顺藤摸瓜?惹不起背后的大人物,只好自己了结性命才是。”
清平候夫人听德妃娘娘说得在理,懊恼地交叠地手指说道:“当日若不打草惊蛇,只随着她那个义子去寻人才好,这才真是投机偷鸡不成蚀把米。”“话到不是这般说”,德妃娘娘将炕桌上的果碟往妹妹前头一送,凉凉笑道:“她若坦坦当当,咱们兴许问不出什么,只是这贸然一死,岂不是更说明当年的事有些蹊跷?咱们既有心要查,本宫偏不信那身后人露不出马脚。”
姐妹两人细细商议了多时,眼瞅着到了午膳时分,德妃娘娘便留了清平候夫人用膳,命她多加留意住在宫外的何子岩。清平候夫人又嘱咐德妃娘娘务必放宽了心,好生吃几幅太医院开出的药方。
姐妹两个在长宁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