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诗人白居易有诗云: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泗水从扬州穿城而过,与京杭大运河汇合,于下游数十里处注入长江,而运河与长江交汇处就是著名的瓜州渡口。
瓜州渡口乃漕运和盐运的咽喉要地,无论是南来北往,还是东去西归的船只,大多会选择在此停靠打尖,所以这里的舟楫日夜川流不息,水道相当繁忙。
官府在瓜州渡口设有巡检司,稽查来往的船只,以便辨盗缉奸,而扬州转运盐使司也在此设有稽查站,有盐丁专门查缉私盐。而现在,驻扎在瓜州渡口的官兵又多了一伙,那就是扬州卫的的一支百户小队。
由于织信美子、细川武殊和普净这三个重要倭贼还在逃,所以钦差副使夏言下令,以扬州城为中心,方圆五十里内的水陆交通要道都设了层层关卡,而运河是进入长江的主要航道,自然便成了盘查的重点。
时值晌午,一支由二十艏船只组成的船队,从扬州城的方向顺流而下,抵近了瓜州渡口,十分规矩地靠岸接受官兵稽查。
这二十艏船都悬挂了“闽”字样的小旗,显然正是福建商人的船队,而船上载的都是官方规定的制式盐桶,每个木桶装盐四百斤,也就是相当于一引盐。
话说在瓜州渡口稽查来往船只可是个肥差,差役们每日收到的孝敬相当可观,不过对于那些势力庞大的商队,无论是巡检司的巡丁,还是盐运司的盐丁都不敢过分刁难。譬如现在这支闽商的运盐船队,巡丁和盐丁们只是例行公事般查验了一下盐引文书,便打算放行了。
然而就在此时,扬州卫派驻这里的那名百户却上前喝道:“且慢!”
闽商船队那名负责打交道的管事面色微变,陪笑道:“盐引文书都检验过了,张百户还有何赐教?”
张百户却是板着脸道:“盐引是查验过了,但是我们还没检查船上的盐桶。”
管事陪笑道:“我们船上载的都是盐,为了防止受潮,盐桶里外都用油布包上密封,并且打上钉子了,张百户还要怎样检查?”
张百户翻了个白眼道:“自然是开桶检查了。”
管事略有不悦地道:“张百户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咱们二十艏船,若所有盐桶都打开检查,然后重新封装上钉,这时间耽搁不起啊。”
张百户拱了拱手淡道:“李管事,不是某家故意刁难你,实在是职责所在,若是让挟持钦差的贼人逃掉,某家才着实担当不起。”
李管事面色微沉,朝旁边一名跟班使了眼色,后者立即解下腰间的钱袋丢给张百户,拱手道:“这点小钱请张百户和诸位弟兄喝酒,还望请抬贵手,实在是折腾不起。”
张百户拈了拈那钱袋,估计有近十两银子之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袋丢了回去,拱手道:“对不住,某家着实是职责所在,还请李管事配合检查。”
李管事的脸顿时黑下,正要发作,却见一名大光头从船舱中行出来,连忙恭敬地道:“李会首。”
这位大光头不是别个,正是闽商商会首李闯李光头,这货手里正拿着一只烟斗吞云吐雾,行至张百户跟前,目露凶光地上下审视了一遍,然后一口白烟喷在张百户的脸上,好整以暇地道:“张百户是吧?老子跟你们扬州卫指挥使顾康明称兄道弟的时候,你小子估计还穿着开裆裤呢,一个小小的百户就敢爬老子头上拉屎撒尿了?”
还别说,李光头这货原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盐枭,此时耍起流氓来还真有几分慑人的凶狠。
张百户后退了一步,不卑不亢地道:“在下也是职责所在而已,还望李员外见谅,另外,顾指挥还关在府衙大牢中呢。”
话说由于“火器盗卖案”,徐晋刚从东台县回到扬州城,就把扬州卫指挥使顾康明、指挥同知沐秩、指挥佥事李镗三人给抓捕了,后来虽然证实“火器盗卖案”与三人无关,但是三人私吞军饷,肆意压榨奴役下层军户,所以最后还是被收押论罪了,估计会军职不保。
李光头见到张百户竟然还不识抬举,三角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很好,张百户既然要检查那便检查吧,老子先回去睡个午觉。”
李光头说着把烟斗中的烟灰抖落在河水中,伸了个懒要便往船舱走去,一边冷笑道:“清丈直浙两地的田地应该花不了两年吧,徐大钦差说不定思家心切,今年年底就回京复命了,呵呵,张百户自求多福。”
张百户闻言面色微变,就连他手下的弟兄都露出一丝惧意,像李光头这种大盐商,待钦差大人离开后,要报复他们这种小兵简直易如反掌。
“百户大人……要不还算了吧,犯不着得罪李光头!”一名亲兵低声耳语道。
李管事面带讥讽地道:“张百户不是要检查吗?倒是动作快点啊,我们还得赶路。”
张百户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咬道一挥手道:“检查!”
李管事黑着脸嘿嘿地冷笑两声,双手抱胸退到一边。张百户显然也是怵了,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放不下面子,所以硬着头发随便撬开几只盐桶,检查过没有问题便放行了。
“这就对了,识事务者为俊杰,这些银子依旧给张百户拿去饮酒。”李管事随手把刚才那只钱袋丢给了张百户。
张百户接过拱了拱手,然后径直带队离开码头。
李管事不屑地撇了撇嘴,吩咐船工启程离开,过了长江后,继续沿运河南下杭州。
待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