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汗帐内,库登汗达赉逊听着外面嘶吼的西北风,脸色一片苍白,毫无疑问,他害怕了,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没有办法不害怕,凶残的堂叔俺答就在五百里外,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要他的命。
达赉逊想向大明称臣求援,可是大明开出的条件太苛刻了,他没办法答应。事实上达赉逊是想答应的,可是下面的鄂托克们(部落领主)不同意。
正如徐晋所料,想让鞑靼人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很难,鞑靼人把汉奴当成了私人财产,这些擅长生产粮食的汉奴比银子还要有价值,所以要他们释放掉所有汉奴,是绝对不可能,赔偿三百万两银子,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达赉逊本来就是个性格懦弱的人,再加上年幼,没有下面的部落领主支持,他连性命都难保,更别说坐稳汗位了,所以部落领主们不同意,达赉逊也没办法。
此时,蒙古包的门帘被掀起了,巴图鲁走了进来。
巴图鲁是博迪大汗的亲信兼智囊,博迪大汗死后,正是他扶持达来赉逊登上汗位的,所以达赉逊对他言听计从,甚至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达赉逊见到巴图鲁进来,立即问道:“巴图鲁叔叔,开平的战况如何?”
达赉逊从小就叫巴图鲁为叔叔,如今当了大汗还是如此称呼,以示对巴图鲁的尊重。
巴图鲁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大汗请放心,阿勒泰已经挡住了俺答的进攻。”
达赉逊闻言松了口气,高兴地道:“还好,阿勒泰这次总算没让本汗失望,巴图鲁,本汗觉得应该再派人向大明求援,让门图到大明暂时为质也不是不可以的。”
巴图皱了皱眉道:“大汗,即使让门图到大明为质,大明也未必肯出兵,更何况,大明有句俗语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明军赖着不走,无疑于引狼入室。”
达赉逊闻言不作声了,其实在他看来,大明比俺答这头恶狼友好多了,这一年大明支援了自己不少物资,虽然是用银子买的,而且大明物产丰富,怎么可能看得上塞外苦寒之地呢。
沉默了片刻,达赉逊仰起脸道:“那就迁帐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把汗帐往东迁两千里,到科尔沁去吧。”
巴图鲁摇头道:“自达延汗开始,这里就是汗帐的驻地,乃大汗的象征,不能轻易搬迁,而且大汗一旦迁帐,会打击前线将士的士气,一旦前线崩溃,大汗又能逃得到哪里?依属下之见,大汗这个时候不仅不应迁帐,还应该像俺答一般亲临前线,为将士鼓舞士气。”
达赉逊的小脸瞬时全白了,他性格懦弱,可没有这个胆量!
巴图鲁暗叹了口气,果然一代不如一代啊,博迪大汗虽然不算英明,但却不缺乏勇气,结果达赉逊连勇气都丢失了,为之奈何?
“大汗早点歇着吧,或许明天,阿勒泰将军会有好消息传来。”巴图鲁说完脚步沉重地走出了汗帐。
达赉逊没有看到巴图眼中的失望,他依言睡下了,期待着明天前线会传来大捷的消息,坏叔叔俺答被杀死,自己父仇得报,继续坐稳大汗之位。
巴图鲁冒着寒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正准备掀帘而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门前的兵卫换了,并不是他的亲兵。
巴图鲁反应极快,右手迅速按向刀把,不过两名卫兵已经卡嚓地把刀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巴图鲁心头大震,不过依旧保持着镇静,厉声喝道问:“谁指使你们的?你们想造反?”
两名卫兵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冰冷地示意他进营帐,很明显,巴图鲁若敢反抗,将马上人头落地!
巴图鲁只好硬着头皮进了营帐,当他看到帐中盘坐着的老人时,不由脱口而出:“大萨满!”
没错,此刻在他帐中的赫然正是大萨满,整个鞑靼最有声望的智者(神棍)。
大萨满缓缓地张开了昏花的老眼,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指了指矮桌的对面道:“巴图鲁,老奴在此等你很久了,坐吧,是时候聊一聊了!”
巴图鲁脸色变幻,走到大萨满的对面盘坐下来,后者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卫兵退出去。
“大萨满这是什么意思?”巴图沉声质问道。
大萨满提起银壶斟了两杯刚煮开的马奶酒,用苍老的声音道:“昆仑山神跟老奴说,俺答才是真正的雄鹰,只有他能带领鞑靼的子民走向强大,重现黄金家族昔日的辉煌。”
巴图鲁微微一颤,盯着大萨满默不作声,后者端起马奶酒,口中念念有词了一番,又醮地些往地上弹了弹,这才送到唇边喝了一口,沙哑着声音道:“达赉逊不是合格的继承者,而门图的年纪太小了,你以为呢?”
巴图鲁依旧默不作声,大萨满那浑浊的老眼突然间变得深邃起来,却没有焦距,让人看着有点发怵,巴图鲁亦禁不住打了个突。
“巴图鲁,还记得当初大汗中毒时,老奴怎么说的吗?”大萨满自言自语般。
“大萨满说有办法给大汗解毒,但要回到察哈尔汗帐才能借助山神的神力。”巴图鲁答道。
“你相信吗?”大萨满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了。
巴图鲁点了点头道:“信,山神是无所不能的。”
“不,你不信,你不信是对的,其实老奴的确没办法救治大汗,但是为了让大汗撤军,老奴借昆仑山神之名说了谎,而你明明不相信,却配合老奴劝大汗撤军,所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