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单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只是隔着一扇门,仍然挡不住里面传来的震天响的呼喝声和敲打,推开门之后,一股灼人的热浪就好像游龙一样窜了出来。
“老冯!”
朱大春在门口就张口热情地打着招呼,看他这熟门熟路推门就进的样子,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顾玄朝着里面稍微地打量了一下,院子里有三个人,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麻布短裤,在冬日里也赤裸着上身,浑身的肌肉结实得如钢浇铁铸的一般。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绑着一块头巾,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汗水,正用铁钳抓着块烧得通红的金属条放在铁墩子上,而他前面站着一个和其面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人,手里挥舞着一柄几十斤重的铁质大锤,年轻人那虬结的手臂肌肉猛地一鼓,大锤就被其高高地举起,然后重重地落下,一下下敲打在那块已经慢慢地变形的金属条上。
最后那个则是蹲在炉子的旁边,背对着这边看不清面容,只是使劲地摇着风箱,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一股股风就顺着布袋子往里面吹起,炉子里的火焰突然腾起一尺高,看起来份外吓人。
除此之外,整个院子的摆设和一般的铁匠铺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当中一个大炉子,旁边不远处就是用来冷却定型的淬水池,周遭的角落里都摆着一些早就铸造好的样品以供前来的顾客挑选,而唯一让顾玄惊讶的便是这点,因为这院子里除了一些不受管制的农具之外,竟然还有各式开了锋的兵刃。
朝廷早已禁绝民间的铺子私自铸造兵器,便是有些锋利点的农具都有严苛的标准来监管,看来这黄沙县果然是不一般,真没几个人把王法当回事的。
眼看有人走了进来,院子里的三人竟然都没有停手,仍旧在各忙各的,完全没有理会这边两人的意思,只有那个戴着头巾的中年人还抽空朝着这边望了一眼。
“老冯,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朱大春估计是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冷淡反应了,自己倒是热络地让出身子,对着中年人热情地介绍道,“这位是朝廷新册封的王爷,咱们黄沙县,以后就是王爷的封地了。”
却未曾想,里面的三人听到这种消息,竟然还是面无表情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好像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都完全打动不了他们。
半晌,那姓冯的中年人这才抽空转过头来,先把手头打好的金属块丢给了一旁的儿子,然后才站起身在旁边的湿抹布上擦了擦手,接着用一股鄙夷的语气开口道:“那又怎么了?换汤不换药,你朱大春什么时候也成了朝廷的狗腿子了?怎么,前些日子在狱里被打服气了?”
没想到老友突然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尴尬事,朱大春本就是个粗人,当下就吹胡子瞪眼道:“老冯,老子是给你带个大生意来了,你这什么意思?揭老子的短?”
冯姓铁匠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顾玄,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嗤笑道:“怎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烧我这儿来了?”
顾玄也没管对方为何对自己,或者说对凉国朝廷的敌意这么重,想来也是由于之前的县官不作为,恶了朝廷形象的关系,同时他也庆幸自己虽是皇子,但母族却是出身平民,从小又受多了欺辱,对中年人的这种不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还能心平气和地思考,若是老三,老四那种人来到这里,只怕早就让护卫掌这冯铁匠的臭嘴了。
既然对方莫名其妙的敌意深重,顾玄也就懒得客套了,直接言明自己的目的道:“在下顾玄,乃是朝廷册封的河东郡王,这黄沙县日后就是本王的封地,自然要好好保护此地不受外敌侵害,之前我已与朱老商量了城防之事,人手倒是招得齐,奈何盔甲武器都被那前任知县给败光了,今日前来,就是想请求冯先生为我军打造盔甲的。”
“盔甲这种事情,王爷自己找朝廷要不就行了,来找我做甚?”
冯铁匠骨子里还是带着那种浓浓的敌意和距离感,说话仍旧毫不客气。
顾玄一改之前的平和谦逊,双眼之中锋芒毕露,大声道:“什么事都要找朝廷,那又要我们这些人干嘛?直接派幽州军过来进驻不是更好,我们还训练个什么劲?”
冯铁匠却是不理他这番话,反而重新低下头,从旁边抓起了一块新的铁块,继续敲打着,说话的声音也十分低沉。
“王爷要是想用我们搏政绩,那我劝王爷趁早绝了这个想法。”
顾玄急切道:“冯先生,黄沙县的处境您也不是不明白,现在幽州军撤了,罗刹族和那些马匪团随时都会来袭,我们总得自保吧!我的政绩且放一边,百姓的死活难道您也不在意?您不在意别人,难道您自己这一家子也无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现在说难听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就这样了您也无动于衷?”
旁边的朱大春神色尴尬,本来以为自己来推荐老友给王爷做事,也能为他搏个好印象,他虽然也不喜欢朝廷,但是新来的这位小王爷起码到现在为止都还算对口味,再说以后还得在人家的手下讨饭吃,不得努力点?
却没想这冯铁匠的脾气这么臭,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还想怎么样?
当然他也知道原因为何,就朝廷这二十年来对这里的态度,黄沙县的百姓早就把心给寒透了,天然从心理上就和朝廷是处在对立面的,这位新来的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