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黄沙县发出的密函的人,在向大将军府门口的守卫出示了身上的腰牌之后,也没被细加盘问审查,便直接被其给放行了,毕竟在幽州的地界上,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假冒许家的腰牌行事,更别说还堂而皇之地闯进大将军府里,除非那个人和他全家都不想活了。
这人入了府之后,不需要任何人的带领,便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到了许锦棠的书房院子门口。
自从许锦棠调到幽州之后,就一直没有大力地扶持自己的亲信上位,仍旧用的父亲留下的那套老班底,故而军中现在明面上掌权的,都是上一代的老人了,这些人都是老将军和朝廷的死忠,大多不喜欢许锦棠这一副心机深重的样子,故而没有如与上一代大将军许尽忠一样到大将军府经常来往,手下掌控兵权的左右两个辅国大将军,更是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州城这边了。
相较于舒适奢华的生活,这些老人,显然更喜欢待在自己操劳了一辈子的军营里。
人嘛,人情与归属感才是最重要的。
又通过了守卫的门户后,走到了院子里,轻轻地扣了两声书房的门之后,哪怕没人看着他,来人也随之恭敬地躬下了身子,垂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站在了外面等待,不敢再发出任何其他的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一个一听便感觉到一股浓郁威势的声音。
“进来。”
刚刚有些出神的这人浑身一颤,也不多言,直接走上前,推开门,全程一直保持垂着首,弓着腰的姿势,直到关上门之后,仍是如此,就那么恭顺如一条老狗一般地站在许锦棠的桌案前面。
这间在幽州代表着绝对的权力和地位的书房,竟然出人意料的朴素,左右两边的墙面上,一边是一把用来镇邪的御赐宝剑,另外一边则是竖立着太祖皇帝亲笔御赐的一副字帖,上书‘柱国公世代爵’六个字,有意思的是,这位雄才大略,堪称百年一遇的太祖皇帝,字迹奇丑,如春蚓秋蛇一般歪歪扭扭,看起来份外有趣,而屋子正中央的墙壁上,则是挂着一副幽州的地图,上面细致地标明了各处的兵力布置,如掌观天地,纤毫毕现。
除此之外,整个屋中就只有一桌一椅罢了,桌是最简单的长桌,椅是最便宜的硬木椅子,而且在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也是最简单的一种,其他的不管是笔洗还是笔架等文房必备的东西,都是最便宜的一种,市面上一个的价值,绝不会超过二十文,是属于那种穷酸秀才才会用的品级,就连桌上的砚台,竟然都不是幽州最出名的常山砚。
除此之外,一般富贵人家书房里该有的,诸如玉石,花**,字画,屏风等等装饰物,一概没有,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些小饰品都无。
不光如此,许锦棠自己身上的穿着也很简单,就只是一件朴素到了极点的黑衫,布料也很粗糙,就只是在款式上下了些许功夫,少了一些文人的潇洒从容,多了一些武夫的精壮干练罢了。
他满头的黑发,就用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黑色簪子束着,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别无外物。
谁会想到拥有一州之地,堪称凉国内部最鼎盛的豪门世家之一的许家,作为许家的家主,大凉的一等公爵,竟然会生活得如此质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穷酸了。
许锦棠早年丧偶,可一直没有续弦,唯一一个儿子就是远在京城的许怀英,而且从出生以来,许怀英就一直待在京城的宅邸里,许锦棠也甚少回去看过他,明眼人其实都看得出来,这就是朝廷的一种要挟手段罢了。
至于淑妃的儿子顾黎,毕竟还是姓顾,所以许家真正意义上的直系后人,也就许怀英这一个,许家和朝廷,彼此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为了让朝廷能够放心,许锦棠一直洁身自好,莫说是续弦了,就是连青楼勾栏都未曾去过,也绝无其他子嗣在外。
此刻的许锦棠,就端坐在桌后,表情不怒自威,虽然神色间很是平静,可来人却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他。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充斥在屋中,压得他甚至喘不过气来。
他的声音小的如同蚊吟一般。
“大将军,这里有一封从黄沙县发来的密函。”
许锦棠一动也不动,只是把嘴唇轻轻张开。
“呈上来吧。”
“是。”
来人恭敬地答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弯着腰走上前,把顾玄亲笔写就的那封密函掏出,然后递了上去。
许锦棠伸手接过之后,又把信纸从里面给抽了出来,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又停了下来,以一种好像跟邻居聊家常一般的口气道:“看来你替我先看了。”
听到这话,底下这人的身子瞬间变得紧绷,想也不想,直接就跪了下去,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许锦棠便随意道:“只是告诫你,下次要小心,若是被外人发现了这封信中途被打开过,终究不好。”
往来的信件,一般都有特别的方法,诸如用封泥等等手段来加密,这样拿到手的人只需要按照提前约定好的规矩对照,就会知道中途有没有被人打开过。
“大将军教训的是,是属下疏忽了。”
来人深深地趴在地上,后背冷汗直流,短短几息,就已经彻底地浸透了衣衫,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沙哑了起来。
许锦棠却没去管这个,他的信条向来都是这样的,下面的人,越是怕他,才越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