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华道:“师父这话重了,弟子的命也是师父的,您便是要取去,也是随时随地可行,弟子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武林中向来最讲究辈分高低,我眼见您服毒而未施救,毒药又是在您毫不知情时,自我手中传出,那与弑师何异?这可是重罪。不过那律条还在其次,弟子与师父多年情分,您却不能信任我,弟子确是有些难过。但那又怨得了谁?还不是弟子昏头背叛在先?师父的怀疑是有理的,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您已是法外开恩,免了弟子一顿鞭子,这就算是弟子该受的惩罚吧。”一番话说得陆黔又是感动,又是后悔,想到先前的小人之心,简直连自己也要轻视的了。
南宫雪哼了一声,自语道:“大家都在疑心程公子,那还是出于谨慎,算不了什么。可恨的是你这一类人,嘴上说着相信他,心里却比谁都防得严实。”陆黔没听清她具体所言,但料想与一定自己师徒之事相关。远远望见她脸上一副不屑神情,显是对他行为大是不齿,此时也唯有苦笑。
过了约莫三盏茶时分,众人身上毒素散尽,功力也有恢复迹象,陆黔不免又把关门弟子夸上了天。但那十香软筋散是极厉害的毒药,表层可解,深层效用却没那么轻易消散,因此功力顷刻间难以尽复,还须得假以时日,细水长流。像陆黔那般复原五成之人,已属于内功修为较精深的高手派别了。陆黔得知后,自是沾沾自喜,不停口的吹嘘了数日。
众人经此一事,大多放下了对程嘉华的戒心,想来他赐赠解药,立场确是在己方一边,更无话讲。以此推想,旁的建议也可引以参考。即使嘴上不说,也都默认了依言行事:大队人马前往古墓取得索命斩,而由李亦杰等三人上东蒙山叙话。于是互相叮嘱几句,仅嘴上虚话一二,双方也自都省得。便即分头行事。
三人骑着快马,几日工夫就赶到了东蒙山。说来也巧,与纪浅念等人不过是差了个前后脚。这虽是临时总舵,倒也是层层把守严密,刚到山脚就见几个全身武装的教徒,一脸煞气。掌心按着剑柄,似乎随时准备着大战一场。
李亦杰本来也没妄想对方空门大开,供自己长驱直入。途中陆黔曾笑说,世上其实处处是死胡同,道路都是给人走出来的,面前若是无路可行,那就杀出一条路来。当时两人都是笑骂一番,然而事到临头,倒也可行。
李亦杰自小受教于“正邪不两立,正道为上”之说,已是根深蒂固。同是看门者,对这群邪教徒则远不如前几天对待少林弟子客气。二话不说,便拔出长剑,喝道:“叫你们教主出来!就说我李亦杰前来拜访。”
那几名教徒前几日也随着纪浅念前去伏击正派,亲眼看到李亦杰等人都中毒败走,此时忽见几人好端端的站在面前,李亦杰挥剑时又是招沉势稳,破空嗤嗤有声,一时间又惊又惧。
一人壮着胆子问道:“李亦杰?你的毒……怎么解了?”李亦杰冷笑一声,道:“没错,你们下的毒,毒不到我,这一局便是我赢了。此事与你们无关,想活命的就进去通传,迟了别怪我剑底无情。”
另一名教徒哼了一声,道:“中了再深的毒,一服解药都能解得,也好意思在这边大言不惭?定是鬼鬼祟祟偷了解药去,也不要脸了。”
南宫雪灵机一动,顺着他话说道:“解药是贵重之物,保管者定然贴身放置。瞧几位表情是毫不知晓,试想,我们既能偷得神不知鬼不觉,要取你们性命也易如反掌。这是凭武功说话,你们技不如人,还来说嘴什么?那不是输了不服么?”
李亦杰生性老实,对确有之事足可振振有词,但却难将谎话说得如真话般面不改色,只怕就露了破绽,无法与南宫雪一唱一和,只得转言道:“你们也配讲鬼鬼祟祟?在少室山下放冷箭,挖陷阱,做得此等卑鄙之事,哪一件又称得光明正大?”
几名教徒对视一眼,一人道:“鬼祟便鬼祟,反正我们不像你们正派伪君子,偏有那许多忌讳。可嘴上说着禁令,手上仍是照做不误,那有什么用?教主她老人家正有要事,没闲心搭理你们。”
李亦杰最听不得人质疑正派,只因他心中也常稍有动摇,但自知此事极险,隐有走入魔道的征兆,是以勉强压制,就怕给别人一言引发共鸣,又将这念头勾了出来。既已试探出教主确在此处,不必再跟两人多说,喝道:“正事?我看八成又是在琢磨着怎么对付我们正派的歪门邪道之事吧?我今天定要见她,你们再不让路,就别怪我强闯了。”
那几人沉默半晌,都想到了教中处置叛徒的酷刑,那真比死还可怕百倍,齐声道:“职责所在,见谅。”几声剑鞘碰撞声过,几人结成了个拙劣阵形,发一声喊,一齐抢上攻击。李亦杰长剑在手中翻转,挽出几个剑花,剑气始终不离左右,舞出团光影,夺眼眩目。南宫雪也拔出“苍泉龙吟”,同入圈中助战。
陆黔避到一旁,饶有兴味的看着众人动手。他从刚才就一言不发,拔剑动手时也当即置身事外,并非懦弱怕事,而是出于自身考量。他在六年前对纪浅念虽有惧怕,但因她容貌甚美,也随之暗怀爱慕。只不过她与其余女子不同,未能操纵在手心中摆弄,他喜好由自身为主宰,因此对她还是情感最淡的一个。
多年未见,这份爱情几乎消弭于无形。可几天前在密林重逢,只觉她美得不食人间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