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叹了口气,道:“何必这么凶?据此看来,我终究也只是个俗人,难免私欲作祟,明知会因此葬送她一生的幸福,可还是不愿让她恨我。所以我宁可四方奔走,打探消息,又在一边替她出谋划策。我这么顺依着她心意,全为了让她对我能有几分感激。这到底是爱她,还是在爱自己?”
暗夜殒情绪全被他调动,想起下落不明的楚梦琳,这种结果,不正是因自己的优柔寡断所造成的?第一次以平和的语气说道:“我过去的经历与你很相似。我爱的那位姑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真论起彼此感情,只是我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她从没喜欢过我,哪怕是连一丁点也没有过,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这也不怨她,要怪我自己不好。后来她喜欢上一位朝廷大官,不顾一切的要跟他在一起,为了他,不惜拼死反抗。教主当时火气冲天,将她关押起来,不准任何人接近。我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牢房中又冷又潮,她的身子骨怎能禁受得起?我是教中总堂堂主,内外有些威望,至少没人敢当面跟我作对,所以才有机会去探望她,她憔悴了很多,苦苦哀求我,声泪俱下……我还从没看过她这么悲痛欲绝的模样。顿时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想着只要是她的要求,不管多么违逆我的心意,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定要替她办到。所以我就照着她的指示,取得秘牢钥匙,放了她离开。她这一去,就影迹全无,等于是失踪了。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不是我擅自做这个决定,或许一切都不致演变至此。即便她同少主成亲又如何?至少她还好端端的在我身边,我还有机会时常看见她。我残煞星啸傲江湖多年,从无拖泥带水,甚或因做过之事劳心伤神,只有……只有这一件,我就不知放她从牢房离开,是对还是错。”
玄霜听他经历实在与自己相似,也是深受感染,所不同的却是他知晓这一段故事的最终结局,心里不由发苦,想道:“楚小姐早已死了,殒少帅只为一个幻梦,苦守六年。魔教千金的死讯在武林中也算轰动一时,稍微花些力气去打听,就会了解,可我额娘封锁了消息,不想让此事泄露。以殒少帅的性格,每日独居斗室,不与外人接触,又怎能得知真相?发展还是全由我额娘掌控,这太不公平,也太可怜了些……”
嘴唇动了动,几乎想背弃自己一贯“自扫门前雪”的作风,要将前因后果都向他言明。但话到嘴边,又卡了壳,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虽然大发善心,可现在向他告知楚小姐噩耗,除了让他伤心绝望之外,全无补益,绝对算不得什么好人,还会因此打乱我额娘计划,闹得母子对立,背上不孝的罪名。让他怀着一个空虚的希望,总比根本没有希望好。对,还是别去惹人讨厌,不该多嘴,不能说,不能说!”
于是假装欢快的拍手笑道:“哟嗬,殒少帅,看不出你还是个大情圣啊?那我想问你一句话,如有唐突,还请您多多包涵。我是想说,你爱她……爱得这么深,如果她在外面过得并不快乐,或是给人家欺负了,愿意重新回到你身边,可她……咳……那个……已非完璧,你还会不会要她?”
玄霜在窗外说话,两人相隔甚远,暗夜殒又深怀沉思,没留意他刚才的迟疑,答道:“当然会,我不管外界如何斗转星移,她在我心目中,都是那个最纯洁无瑕的女孩,我永不会嫌弃她。不论何时何地,如果她能接受我,我都将引为毕生之幸。她……我……”
玄霜为追查江冽尘身份,也将他们三人当年这段纠葛的恋情查得一清二楚,更理解暗夜殒对楚梦琳的深情,学着他语气道:“我对小璇的感情何尝不是一样?只要她愿意跟我,我就一定全心待她,她想退隐山林我就陪她退隐山林,她想走到天涯海角我就陪她到天涯海角!她要我的心,我就剖出来给她。如果她爱上别人,是我无能留得住她。只愿在她生命中做一根默默奉献的烛台,替她扫除前方一切障碍,却永不令她因我之故,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困扰。以前我贪慕帝位,忙于争权夺势,遍阅兵法韬略、四书五经,忽略了时间陪她。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宁可舍弃所有身外浮华,也要跟她结为连理,双宿双飞!”
一番话讲得情真意切,说完直觉汗颜。自问对程嘉璇不过稍有好感,绝无如此深厚的感情,只是站在暗夜殒的立场,比拟他对梦琳之爱,大唱戏词,专挑他的想法热烈陈述,要激他心生共鸣。
暗夜殒果真思绪潮涌,玄霜所言句句直击内心,将他对楚梦琳所有欲说还休的情感均予以述诸言辞,确切表达,听得每句都想拍案叫绝。过了许久,强将激动压下,道:“你这小子……懂得倒不少啊!你几年几岁?”玄霜装着严肃道:“小生已虚度五载春秋。”
暗夜殒冷笑一声,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像你这年纪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我遇到的难题,你面对时比我早了十余年。嗯,你很不错,后生可畏。”
玄霜笑道:“我没听错吧?今日真是破天荒啊,你竟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能得到您殒少帅一句夸奖,我足可立即含笑九泉。以后与旁人炫耀,也能引为谈资。”暗夜殒苦笑道:“以前武林中人都称我为魔头,照我看这称号实该转赠给你才是。”玄霜行个大礼,笑道:“不敢,不敢。我叫做混世小魔星,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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