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夫人被三子一语点醒了,是啊,就算莫望北不肯收留莫子青们,这人也不至于杀了莫子青们吧?
“母亲,父亲还与你说了什么?”莫三老爷问。
刘氏夫人脑子乱糟糟的,想了半天才道:“老爷说,路上不太平,他也派不出太多的人手护卫字青他们。”
在莫三老爷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那一条,由江南往辽东去,路途漫漫不说,如今天下大乱,山贼路匪横行,他们要怎么去辽东?
“要是,要是,”刘氏夫人说:“要是莫望北能派人来护卫,那字青他们”
这话说了一半,刘氏夫人自己就不说了,莫望北不愿意收留摘系这一脉的子孙,还指望这人派人来护卫?
莫三老爷心下绝望,他是真在准备送儿女去辽东的事了,他甚至准备让自己的夫人许氏跟着儿女一起去,如今这条逃生之路竟然也走不通了,莫三老爷真的是有万念俱灰之感。
“先忙你祖母的丧事吧,”刘氏夫人低声说了一句,说话的语气听着也是绝望,她于战乱中身死不要紧,她已经一把岁数了,该享的富贵都享过了,可她的儿孙,她的小孙女儿们要怎么办?也跟着她一起等死吗?
莫三老爷想想不甘心,一跺脚,说了句:“我去找父亲。”
莫三老爷急匆匆地走了,刘氏夫人坐在廊下发呆,老太君的屋里又传了哭声,刘氏夫人装作没有听见,仍是坐着不动。真正面临了,刘氏夫人才发现,都说死者为大,可真要死人的事和活人的事撞在一起,死人是远没有活人重要的。
书房里,幕僚已经退下,护国公在伏案写丁忧守孝的折子,听见书房门外传来三子莫望尘求见的声音,护国公也不抬头,只应声道:“进来。”
莫三老爷推门进屋,开口便道:“母亲说,大侄他们不去辽东了?”
护国公拿着笔的手一停。
“父亲!”莫老三爷快步走到书桌案前,道:“睿王爷的兵马一退再退,他不是秦王的对手,我们一家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死啊!”
护国公抬眼看三子,道:“那你有办法?”
“我,”莫三老爷说:“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去辽东啊。”
去辽东。
护国公如今听了这三个字心头就冒火,“去辽东看莫望北的脸色过活,你愿意?”护国公问三子道。
莫三老爷说:“您是他的父亲,他要给谁看脸色?他莫望北就不怕落个不孝的名声?”
护国公叹一口气,他有这些儿子啊,要他说什么好呢?“不孝,你觉得这个名头能压住莫望北?”护国公看着三子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莫三老爷底气不足,莫桑青与家里断亲的事,他可没忘了,那莫良缘逼到寝食难安的事,他也没有忘记。儿女都是这么一个德性,莫望北又能是个什么好性的人?
“在辽东他莫望北就是土皇帝,”护国公道:“他不用担这个不孝的名声,只要他杀了我,给我安排一个不差的葬事,世人谁敢说他不孝?”
莫三老爷呆住了。
“你要拿为父的命,去赌一回吗?”护国公问。
莫三老爷不敢说话了。
“出去吧,”护国公道:“去你祖母的灵堂守着去。”他这个儿子能做的事,也只有这个了。
随着护国公府挂起治丧的白幡,护国公府老太君过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
睿王在花园的小亭里,听赵季幻禀告了这个消息。
“王爷您要去护国公府一趟吗?”赵季幻小声问自家王爷。
睿王将手里的折子往身前石桌上一放,道:“不去。”
赵季幻便又问:“那圣上那里?”
“圣上不可以出行宫,”睿王道:“若是有人要闹,就说这是我的话。”
赵季幻忙领命退了下去。
睿王坐在亭中,看着赵季幻走远。睿王的样子看起来与以前没什么变化,从京城退至江南,又在江南一败再败,睿王爷的日子过得艰难,但睿王人看起来不见老,最多就是神情较过去更阴郁了些。
没过一会儿,魏太妃坐着抬椅过来,到了石亭前下了地,魏太妃就让几个太监宫人退下。
睿王在石亭里站起身。
魏太妃慢慢地走过石亭,开口说道:“明日我去一趟护国公府吧。”
睿王说:“不用了。”
魏太妃说:“你与莫潇那个老儿相处不来,这母妃知道,可现在你不能与那老儿闹内讧啊。”
睿王看向了自己的母妃,目光锐利。
魏太妃将头一低。
“这话是谁与母妃说的?”睿王问。
“没有跟我说,我自己能看得出来,”魏太妃道:“你如今这是怎么了?你连母妃也要防着了?”
睿王说:“傅氏的话,母妃最好一句话也不要信。”
魏太妃一噎,她也不喜欢傅美景那个女儿,可如今她们不是在一条船上了吗?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她得与傅美景同舟共济啊。“你,”魏太妃看着儿子道:“你跟傅氏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行了,”睿王没了耐性,道:“母妃你不用去护国公府,就这样吧。”
魏太妃在石亭里站着,母子二人如同在对峙一般。
花园里起了风,花木的枝叶一阵乱晃,发出的声响扰人清静。
母子间的对峙,最后还是魏太妃败下阵来,重重地叹一口气,魏太妃往石亭外走。
睿王也不说话,现在如非必要,他没有与人说话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