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风雪停了,篝火也已燃尽。
君舒影醒来,就看见窝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
他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因为怕吵醒她,于是轻手轻脚地把她抱上马背,坐在她身后,同她一道往翻山越岭,往前方而去。
翻过两座平缓山川,就是靠近楚京的棉城。
正是除夕的前一天。
从山坡上俯瞰,这座小城阡陌纵横,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青石长街上商贩们络绎不绝,十分热闹繁华。
“妙妙从前总说,欢喜去棉城过日子,今后咱俩就在棉城好好生活,可好?”男人低头,望向怀中的姑娘。
沈妙言正拿着个野果子啃。
她的眼睛很明亮,郑重地点了点脑袋,声音清脆:“四哥,棉城有咱们认识的人呢!叫什么名字来着……咦,我忘了!四哥,你一定记得他们,咱们去找他们吧?”
君舒影准备夹马肚的动作,却忽然顿住。
他重又望向这座繁华朴实的小城镇,不觉蹙了蹙眉尖。
若这城镇里果真有认识妙妙与君天澜的人,必然会泄露他和妙妙住在这里的消息。
届时若君天澜找来,他拿什么与他斗?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转过,男人吻了吻沈妙言的发心,声音仍旧温柔:“妙妙,我仔细寻思了下,这座城镇离楚京太远,店铺又少,没什么好玩的,住在这儿很没意思。不如我带你回楚京好了,咱们把你小时候的府邸盘下来住,可好?”
沈妙言歪头想了片刻。
似是觉得小时候的家诱惑力更大,她乖巧地点点头。
于是君舒影策马从山坡下来,特意避开了这座城镇,飞快沿着官道朝楚京而去。
如今楚京在大周治下,比从前更加熙攘繁华。
从前的沈国公府,乃是被君天澜拍卖下来的。
后来他离开楚京,这座府邸也就逐渐荒废,最后纳入了官府的财产。
而君舒影向来是不会委屈沈妙言的,一入城,就花重金买下那座从前的沈国公府,又请了好些侍女婆子来府里伺候,不过半日时间,就把荒废的府邸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陪着沈妙言住进她幼时的闺房,里间陈设格外华贵,博古架上搁置的文玩之物更是价值连城。
小姑娘似是忆起了从前在这闺房里玩耍的情形,独自走在寝屋里,时而摸摸带着绣花的窗纱,时而摸摸镂刻精致的床架。
君舒影在窗边的大椅上坐了,一手托腮,笑容温柔,“怎么样,妙妙对这里,可有什么回忆不曾?”
此时天光映雪,从糊着高丽纸的雕窗外透进来,使得整座寝屋看起来犹如梦境般光影变幻,缥缈得不真实。
沈妙言身着胭脂红的罗裙,静静站在博古架旁。
指尖拂拭过木架,她盯着窗外的雪景,茫然地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了。
过去的很多事情,她都想不起来了。
记忆里,只余下一道修长高大的背影。
他逆光而立,披着墨金色的大氅,因为背对着她的缘故,而令她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她抬起修长漆黑的眼睫,望向那个坐在窗边的男人。
他与记忆里的那个男人,有三四分相像……
“四哥?”
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君舒影微笑着,丹凤眼中噙着浓浓的宠溺,“是,我是你的四哥……你从前总说,想回到楚京,如今我带你回来了,这余生里,我都会陪着你,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沈妙言听着他的承诺,歪了歪头,唇瓣不觉弯起。
到除夕夜时,满城繁华。
沿街的大红绉纱灯笼随风摇曳,因着落雪的缘故,在灯笼和屋檐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君舒影牵着沈妙言漫步于这落雪的街道,两人生得都是好姿容,不知不觉便引得长街上无数人悄悄窥视。
“他们在看什么?”
沈妙言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又仰头看向牵着她的男人。
君舒影低头看她。
小姑娘穿白底绣梅花的琵琶袖上襦,腰间系着条十二幅胭脂红罗裙,裙底恰恰遮住绣花鞋面,露出缀着明珠的小巧鞋尖来。
一手拿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乌黑的漆发梳成简单可爱的元宝髻,髻上簪了两朵粉珍珠攒外雅致明媚。
而她歪着头,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清澈纯净,偏眼尾微微勾起,端得是一副浑然天成的勾人模样。
精致白嫩的鼻尖微翘,饱满的唇瓣比山楂果还要艳红,诱着人去咬上一口,尝尝它是否与山楂果同样酸甜可口。
而她的表情实在茫然无知,幼童也似。
大约一个人最美的境界,
便是美而不自知。
他抿唇一笑,伸手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妙妙生得好看,因此才惹来那么多人看你。”
沈妙言因这夸奖,尾巴立即翘到了天上,连咬糖葫芦的动作都多出几分骄矜来。
回到沈府,已是深夜。
府里的厨娘置了好一桌佳肴美酒,君舒影带着沈妙言吃过年夜饭,才吩咐侍女为她沐身。
沈妙言喝了两壶果酒,已很有些醉意。
她沐过身就倒在床上,抱着个大大的软枕,任君舒影如何唤也唤不醒。
男人无奈,只得替她褪去绣鞋与罗袜,见她脚丫子有些凉,便捧在怀里细细暖着。
他亦上了床榻,放下重重罗帐。
天青色罗帐内仔细熏过安神花香,十分惬意舒服。
他替沈妙言暖好脚,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