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还有些许凉意,但周六郎却抬手在身前扇了扇,似乎是要驱散身上的燥热。
“你是说,你还不知道?”他问道。
廊下伺候的丫头以及秦郎君的贴身小厮都退开了,站得远远的。
二人依旧在廊下分左右各自坐着。
“我要是知道了,我,我……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秦郎君苦笑道,“我的这个娘啊,我真是拿她没办法。”
先时不知还会将讨来的奇怪方剂烧了灰的水,找出各种理由灌了汤饮哄他喝下去,又或者偷偷的在他屋子里摆放不知哪里求来的镇宅之物。
当然这都是在他十岁之前母亲会做的事,而且做这些事还会跟他打机锋周旋。
十岁之后,不知是知道儿子大了不好糊弄了,还是自己已经死了心不被人糊弄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也就绝迹了。
但没想到,沉寂这么多年后,母亲又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那日争执,程娇娘放言能治自己腿的事,秦郎君知道瞒不住母亲,也没打算瞒,他就等着母亲像以往那样拐弯抹角的来问自己话,或者拐弯抹角请程娇娘时,再跟母亲说一说,只是没想到,母亲这次竟然如此干脆,连询问查探都不做,直接就要弄人进家门。
在母亲眼里,这个人请回来放在自己屋子里镇宅可比以前那些石像要管用的多吧。
“是我疏忽了,我以为母亲这么多年终于放下执念了,没想到…”他摇头笑道。
原来如此。周六郎松了口气,但旋即又一愣,他为什么要松口气?
“这种事,谁能放下.”他闷声说道,一面又忍不住咬牙,“这江州傻儿!”
秦郎君笑了。
“我不和你耽搁了,我得快些化解此事,要不然以后真是连话都不能说了。”他说道。一面起身,又停下,“我应该先和程娘子解释一下,你去通报一声。”
他话说完,见周六郎神情又变得古怪。
“她,不在家中住了。”周六郎说道。
“因此动气了?”秦郎君惊讶道,“这程娘子。不似那种易动肝火的人啊?”
周六郎没有说话,低着头神情阴沉。
秦郎君的视线在他脸上一转。
“六郎,你适才说,原本不用我如此的,这件事,你来做就是了,你是不是。已经做了?”他问道。
周六郎面色瞬时涨红。
“是,没错。”他闷声带着几分被揭穿的羞恼说道,“她搬出去,跟你无关。”
秦郎君看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这家伙,竟然会想到以身相许,你是怎么想到的?”他笑道,又坐下来,“该不会你是早就看上人家了?”
这一句话如同踩了周六郎的尾巴,少年蹭的跳起来。
“我才没有,我才没有。我这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去理会她!”他涨红脸瞪圆眼喊道。
秦郎君含笑看着他。
“没有,最好。”他忽地说道,笑容褪去,带着几分凝重,或者还有几分怜悯。
“没有,最好。”
他又重复一遍。
尚未到太平居前。婢女就忍不住掀开帘子,不由咦了声。
“怎的这么多人?”她说道。
程娇娘透过帘子看去,见不远处的酒楼前围了十几人乱哄哄的声音嘈杂。
“不会有什么事吧?”婢女有些紧张的回头说道。
“不会。”程娇娘说道。
此时她们的车马已经拐过来,看清楚门前的人群。多是青衣布衫的男人,年纪不等,但无一例外的透出文雅之气,甚至很多人手中还拿着纸笔。
再说…
“哥哥们都没出来。”程娇娘说道。
如果真有人闹事,徐茂修等人必定会守在门口,但此时门前连老掌柜都没露面。
马车驶近,婢女扶程娇娘下车,门前的人也看过来。
“让让路,别挡了人家生意。”有人喊道。
还真不是闹事的,婢女扶着程娇娘径直过去,好奇的打量这些人。
店里却是空空,老掌柜在柜台后拨弄算筹。
“外边是做什么的?”婢女好奇的问道。
“娘子来了。”老掌柜先笑着迎接,然后才看了看外边,神情古怪,“是来看字的。”
看字?
婢女回头看外边,顿时恍然。
她都忘了,陈十八娘说了,且停寺写的那几个字如今已经名满京都了。
这门匾上是娘子亲手写的,可不是容易就被认出来了。
门外有人进来。
“掌柜的,能不能把饭菜摆到外边?”两个男人问道。
摆到外边?
老掌柜呵呵笑了。
“可以,可以。”他说道,一面冲后边喊,“来几个人,摆桌子。”
一面向外走。
“我看看怎么摆合适。”
听到他答应了,外边人群更加热闹。
“掌柜的,你这门匾挂在外边太可惜了。”
“对啊对啊风吹雨淋的,这怎么舍得!”
“应该挂在室内!”
大家七嘴八舌喊道,老掌柜只是哈哈笑,一面指挥着过来的徐茂修等七人搬桌子,铺设坐垫。
外边十几个书生露天席地而坐,又是笑又是闹热闹不已,引得官路上过往的人都投来好奇的视线。
老四一个人点菜都不够用了,除了看马的,几个弟兄都忙碌起来。
“娘子,这字倒成了招牌。”婢女笑道,收回视线。
“没听过酒楼用字做招牌的。”程娇娘摇头说道。
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