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靠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既然说到风水了,你与朕说说,你觉得南陵风水如何?”
“这儿臣哪里看得懂?”孙禛苦着脸,道,“山是挺高的,树也茂盛,儿臣进南陵时走的官道,彼时都觉得坡度起伏多、行马不易,逃出来时走的山林,连路都没有……”
说起当时情景,孙禛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仿佛又回到了阴雨连绵的南陵,浑身是伤的躺在破庙里,不知道如何能离开。
圣上见状,刚要说什么,就见孙禛眉头一紧,似是回想到了什么,摆出了一副沉思状。
“想到什么了?”圣上忙问道。
孙禛一面吸气一面回忆,摇头晃脑地,道:“儿臣记得,我们离开破庙往北走的时候,半路上经过了一处道馆,虽然已经破败了,但看得出来,占地很广,看着比西山上的灵音观都大上一倍,曾经也是香火鼎盛。
儿臣彼时不好动弹,皇兄倒是四处看了,说此地风水不错,也难怪旧年时能有那般景象,却不知如今因何败落。
那个道馆,好像是叫什么安……”
但凡能跟“安”字连上的祥瑞字,孙禛挤着脑子想了一圈,终是想起来了:“对,叫全安观!碑志上说是开朝淳华年间造的,什么时候败的就不知道了。”
“全安观?”圣上想了想,道,“你给朕指指那道馆在什么位置。”
地图打开,孙禛却只能摇头:“儿臣彼时都靠人抬这走,分不清东南西北,父皇还是要问皇兄,他应该知道。”
圣上瞪了孙禛一眼,正考量着要不要让人去叫孙睿,就听外头传禀,说是燕清真人来了。
他便搁下了孙睿那一头,只问燕清真人道:“真人可知南陵从前有个全安观?听说是开朝年间建造,如今已经败落。”
燕清真人略一回想,道:“贫道听说过,此观从建成起就是南陵以及其附近州府之中最兴盛的道馆,地处登云山,贫道修行的三清观中还留有当年祖师爷云游全安观的记载。
全安观名声在外,修道之人都想去看看,祖师爷留下了笔记,说登云山是一玄妙之地,香火袅袅直上云端,正合了‘登云’之名,可惜,全安观兴盛了数代,终究还是败了。”
圣上在地图上寻了登云山出来,只看这图,还是无法想象,便又问:“如何玄妙?”
真人垂着眼,从山势分析到了水源,皆是他从笔记上看来的,说得颇为深奥,在一旁的韩公公有大半都没有听懂,就只听明白了那是一个好地方。
“它又是何时败的,因何而败?”圣上问。
这一回,燕清真人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三清观最后一次有道长游历全安观,是在六十几年前,笔记上说,香火虽不及旧时,但还是南陵最兴盛的道馆了,这么算来,六十几年前还是好的。至于是什么原因败的,贫道不知。”
圣上摇了摇头,叹道:“区区六十年,比灵音观都大了一倍的道馆,败成了那副模样。”
“兴败皆是运数。”燕清真人道。
圣上还想再问,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坐直了身子:“禛儿先退下吧,回去告诉你母妃,朕晚些过去静阳宫用膳。”
突然被赶了,孙禛不敢质疑,只能应下,退出去了。
圣上这才召了燕清真人上前,道:“六十年前,朕的祖父在位时它还是好的,也就是先帝登基之后,它渐渐就不行了……我父皇登基,南陵的变故唯有……”
燕清真人讪讪,道:“圣上这么说,倒也……”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圣上重重把一本折子按在了大案上。
彼时,先帝封幼弟为王,封地为南陵,南陵王入了南陵,表面上败了的是一座道馆,可那是寻常道馆吗?那是孙家开朝时就建造成了的鼎盛之所!
南陵王有没有反心此刻已不得而知,但孙璧在南陵这些年挖山采矿,全安观败得就剩残垣断壁了!
若是不拦着他,再叫他挖下去,这江山都要被他挖坍了!
圣上越想越气越急,韩公公品着不对味,背后冷汗直冒,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圣上深吸了一口气:“如何能重现全安观当年的盛景?养心宫呢?养心宫建到南陵去,能不能把那对混账父子的邪气给压下去?”
燕清真人掐指算了算,道:“圣上提醒贫道了,养心宫可以建在全安观旧址上,贫道再改几处规制,应当能有用。”
圣上重重点了点头:“交给你了。”
而后,他又屏退了燕清真人与韩公公,独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在他看来,现在已经不是养心宫建不建的事儿了,而是不能让孙璧继续盘踞在南陵。
他倒是不担心蒋慕渊、孙睿、孙禛和燕清真人串词,那全安观何年建、何年败,一查府志便知,骗不了人,蒋慕渊也管不了孙睿带着孙禛逃命时走了那条路,蒋慕渊是为了进攻而进言重建养心宫,但对圣上而言,突然冒出来的全安观才是真正叫他心神大乱的。
他没有那么信道,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说赶燕清真人出京就真把人赶跑了。
可他现在,不敢不信。
另一厢,在将将点灯时,蒋慕渊与顾云锦离开了慈心宫。
穿过花园时,一小内侍快步过来,确定左右无人,附耳与蒋慕渊嘀咕了一通,又迅速离开。
顾云锦就在边上,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只能好奇地望着蒋慕渊。
蒋慕渊道:“回府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