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忌讳的是,没有自知之明。
姜无忧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她时刻谨记,她只是一个地位稍高的贴身丫鬟罢了。
可现在,似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她“二小姐”的身份,遇到的曾共事的丫鬟家仆们,一个个都恭敬地向她行礼,尊称她为“二小姐”。
姜无忧,仿佛已经被他们遗忘,从来不曾存在过。
这是一件令人细思恐极的事。
一个曾浓墨重彩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就这样被所有人轻易地忽略遗忘。
而真心实意疼爱了姜无忧十几年的亲人们,能在“真相大白”后将所有的感情迅速地转移到她身上。
还有心底时刻蛊惑她的声音。
这一切都不正常。
可她没有试图去解释。
这太不可思议,他们所认为理所应当的,在她眼里却是荒唐至极。
她会,努力找出一切不正常的答案。
过了三天,却依旧毫无头绪。
姜无忧的尸身被火速下葬,她的东西都被丢弃焚毁。很快,姜无忧存在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到了飞鹤山庄大宴江湖的时刻。
阿绸被伺候着穿上精美的华服,挽着精致的发髻,画着面若桃李的妆容,小步小步地跟在姜曜与柳拂音后面,与姜无疾并行。
除了柳拂音和姜曜,这三天来,姜无疾并未找过她。
她隐隐约约觉得,姜无疾也许并不是真的认同她这个“妹妹”。
飞鹤山庄于江湖上的地位不低,各门各派都愿意给个面子,前来赴宴。
阿绸保持着端庄的笑容,在众人的见证下入了族谱。
姜曜给她的名字是“姜无愁。”
这个名字寓意好,但阿绸并不喜欢。
这不是属于她的。
席间众人来来往往、说说笑笑,阿绸不断接受来自他人的夸赞与祝福,心中万分尴尬。
听着那些溢美之词,她像是看见了昔日的姜无忧。
为什么他们能面不改色地将以前夸耀二小姐的词半分不动地丢给她呢?
她并不会武功,拿不起碎玉剑,杀不了魑魅魍魉。
她也并不是天姿国色,弹不了琴,作不了画,无法成为风月故事里的红颜祸水。
她只是阿绸。
一个从小学习端茶送水捶肩捏腿的丫鬟阿绸。
小心的吐出一口气,阿绸按捺下心中渐浓的疑惑,随着柳拂音坐到主席上。
柳拂音一边拉着阿绸的手,一边游刃有余地与其他人寒暄。末了才转过头来对阿绸道:“岂承那孩子去了北疆,暂时脱不开身。但他遣人捎了礼物来。你回去看一看,回个礼,再写封信。等他回来了我们就商量商量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阿绸:!!!
她失声道:“凌盟主不是二……姜无忧的未婚夫吗?”
柳拂音脸一拉:“什么姜无忧,他是我女儿的未婚夫。现在你才是我的女儿,别提那个冒牌货了。”
阿绸心里一沉,背上冒出了冷汗。
看,这就是姜无忧昔日疼爱她的亲人。
如果有一天,她也莫名其妙暴毙了呢?
是不是还会有另一个“阿绸”来顶替她?
这世道,究竟是怎样的呢?
只是想一想,阿绸就头晕脑胀,摇摇欲坠。
柳拂音见此,立刻心疼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啊,总归露了脸,也上了族谱,没什么要紧事了。”
阿绸点点头,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不知怎的,她离了席,竟是渐渐走到了那个植满了桃树的院子,随身的丫鬟渐渐退去,她望着灼灼桃色,失了神。
当初她就是来此折桃枝,一回去,二小姐便没了,一切都变了。
怎么会这样呢?
她向前走几步,裙摆微微拂动,脚底落下一个个浅浅的印。
墙头忽然探出一个脑袋,随后两只手扒了上来。那个清秀的白面书生见到阿绸,招了招手,笑出一口大白牙。
“姑娘,行行好帮个忙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