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在门口停下,他敲了敲门,道:“我是赵雍淳,想来拜祭一下昭王。”
宋蕴敛起眼中的凌厉恨意,换做一副伤心柔弱的模样,过去开了门。
少年赵雍淳穿一身粗布藏蓝斜襟长衫,头发略有几分凌乱,一根檀木簪束发,虽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却已有几分风华,尤其那双眼睛透露着一股子的倔强认真,不服输的气势。
“蕴公主。”赵雍淳抱拳,低声醇雅的道。
宋蕴点了几根香递给赵雍淳,什么都没有说,她静静的看着赵雍淳祭拜上香,直到赵雍淳离开,她才浅浅回神,在脑子里想着赵雍淳此人的身份以及后来的发展。
赵雍淳是赵侯的庶子,母亲乃是贱奴,他是京都权贵圈子里人人可欺又废柴的低贱之人。不过,宋蕴记得,上一世的赵雍淳在十八岁之后,大放异彩,一路成为陈国最有权势的年轻将军,就连宋昱敬对此人都有几分忌惮。
他对父王十分敬仰,昭王府被撤王爵之后,他对昭王府旧人多有照拂,就连在宫中的她也曾得过他的恩惠,她两嫁夫死后,无人求娶的情况下,他曾向宋昱敬求娶她,只不过宋昱敬以她伤心欲绝,已断绝男女情爱之心为由推辞掉,之后宋昱敬迅速的让他娶了邻国公主。
宋蕴守灵一宿,天亮后才回房歇了会儿。
今日一早,昭王帐下的将领们已经抵达京都,前来府中吊唁。
宋蕴醒来便与玉香问道:“父王帐下的那几位将军叔伯可还在府中?”
“几位将军都还在府中,要等着公主您醒来,见过您才走。”玉香答道,宋蕴待字闺中,几位将军自然不好来她闺房相见,此刻都在偏厅里等着。
“伺候我梳洗,我即刻就去见几位叔伯。”宋蕴凛然冷静道,眼神清明坚毅。
偏厅当中,宋蕴跪在诸位将军面前,恳切道:“父王没有子嗣继承昭王府,如今父王身死,皇上必定要收回昭王府的一切,以及兵权。另外阿蕴虽被封为公主,却无公主府邸,唯恐皇上以怜惜阿蕴为借口,将阿蕴接入宫中照料,如此一来既全了皇上体恤照顾忠臣遗孤的美名,同时阿蕴在宫中,更方便皇上挟持各位叔伯。若皇上当真有此意思,还望各位叔伯能加以阻拦。”
宋蕴此番话说完,玉香将宋蕴扶起,诸位将军各有思量,都觉宋蕴说得有道理。
宋蕴本就是主将遗孤,他们自然视其为主,若宋蕴进宫住下,一来,他们受挟,二来,毕竟宫中是是非之地,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们难以护住宋蕴。
“蕴公主放心,若皇上有此意思,我们定会阻拦。”一众将军齐声说道。
宋蕴又道:“阿蕴有法子,等着圣上来安排昭王府和阿蕴的去处,不如在皇上下决定之前,自己先安排好。”
眼前的宋蕴虽只是个刚及笄的十五岁少女,没有因为父王的突然薨逝而变得柔弱悲伤、期期艾艾,她眉色蕴藏着坚毅与智慧,以及大事来临的临危不乱,让这一众在外四处拼杀过的将军都不由得对她高看许多。
毕竟是昭王的女儿,虎父无犬女。
“父王虽无子嗣,但是宋氏皇族里成王叔、项王叔、敬王叔、梁王叔膝下子嗣丰足,若是从他们府中过继一位嫡子给我父王,来承接昭王府的产业,我想,这几位王叔必定十分赞同。昭王府保住了,阿蕴自然也可留在昭王府里,皇上断没有将我接进宫的借口。”宋蕴详细分析道。
听此,他们都点头,不过他们都是些在战场上拼杀的武将,在琐细朝堂的事情上,谋算略有短缺,其中一位将军问道:“蕴公主觉得挑选哪位公子为好?”
“这就由礼部和朝中百官及各位王叔来选,我们不必操心,但这事,必定要让各位王叔知晓,故而他们才会在朝堂之上力争此事,毕竟诸多王府之中,昭王府最为强盛和得皇上宠信,他们不会放弃能将昭王府揽入囊中的机会。”
……
一番会谈之后,宋蕴既收得了诸位将军的诚服,又解决了自己和昭王府目前的危机。
上一世宋昱敬轻松的瓦解了昭王府,就是在昭王死后,府中无人主持大局,宋蕴被留在宫中,也对昭王帐下的几位将军多有掣肘。
如今,宋蕴在最关键的时候主持着昭王府大局,一切已经发生逆转。
宋昱敬亲自来了昭王府祭拜昭王,看穿着孝衣跪在一旁哭得伤心的宋蕴,心疼的道:“朕就是担心你得知昭王叔噩耗,太过伤心,才瞒着你,留你在宫中,可你还是……”
他那神色里表露得是真真切切的对宋蕴的关心,在宋蕴面前,他永远玉朗风清,如温煦亲厚的大哥哥一般,没有丝毫天子的威严。
“你自幼与昭王叔感情深厚,为免你留在昭王府里睹物思人,朕还是接你回宫住下。”
果然,是在算计着要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