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脱下身下的儒衫,仔细地叠好交还给管家。他和潘府的几个下人混入士子的游行队伍。按照潘举人的意思闹点事。但沿街两旁站满官兵,他们没能找到适合的机会。
“小九好好干。你名义上是主家的养子,是能参加科举的。”管家试探他的态度。
朱寿苦涩地摇了摇头:“当今陛下处置犯事的叔伯曾透露出,将来还需要叔伯打仗的意思。”
“如今家里就剩下俺一根独苗。不给皇家卖命了。”朱寿摸着头憨笑,“俺没啥出息,只想安稳度日。等局势稳定,攒了钱赎身出府。找一良家子成亲,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管家鼓励了几句,把试探的结果报了上去。
潘举人很满意。
“田公公让人回宫打探。沙拉酱是陛下在辽东期间,身边的御厨无意中捣鼓出来的东西。调制时需要鸡蛋和花生油,成本太高。陛下就没让酒醋面局调制。”潘举人想到丰盈的利润,做梦都要笑醒。
“田公公让府上赶在出海前调制一批,弥补其他调味料数量的不足。需要的花生油,田公公会想办法的。”
管家又调派了不少人手给朱寿,朱寿在府里下人中的地位越来越牢固。
厨房管事心里有些不平衡,新人都要爬到他头上了。厨房管事给朱寿找了不少麻烦。可朱寿一直笑脸相迎。
朱寿总结的职场法则之一:谁对你不好,你就要对他越好。
过了几日,管事为此呵斥了厨房管事。管事一走,厨房管事把怒气洒在朱寿身上。朱寿抹了把厨房管事喷在脸上的口水,依然一脸赔笑,把姿态弄得极低。
到了晚上,朱寿指使谷大用从厨房搬走了一大半调制好的海鲜沙拉酱。
潘举人怒火冲天,责骂朱寿了半天。
“今后你就是厨房的管事。丢失的部分一定要加班加点赶制出来。听到了没有!”潘举人接过朱寿递来的茶杯问。
朱寿点头哈腰:“小九对老爷的信任铭感五内!小九一定竭尽所能,定不辜负老爷重托。”
打了一棒潘举人又给了颗红枣:“你好好做事,三年后老爷放你出府。每批货的利润百里取一,老爷给你存着,让你出府后置办家业。”
“谢老爷!”朱寿感激淋涕。
晚上,谷大用带来了东厂的最新调查进展。
“近几日,登州作坊有一批花生油未登记在册。田逵派身边的人回了京师。除了回宫一趟,还去了京营参将神英的府上。”
“神英部在德胜门外驻扎,难免会与负责酒醋面局的公公有来往。但神英不可能知道水师沿海巡逻的具体时辰。”
“经查,神英与保国公来往密切。保国公挂着军机处的闲职,能从军机处拿到水师的巡逻安排。”
“保国公府分家了。保国公的几个儿子,分别在武清县、三河县有田庄。确认过,保国公府用真金白银从原主手上买来。无威逼利诱之举。”
朱寿奇道:“武清县、三河县靠近京师,田庄十分保值。原主会舍得卖?”
“保国公府暗中出了三倍的价收购。原主到更远的地方买地。”谷大用回道。
“哦~”
“陛下,近段时期京中权贵疯狂地并购土地。像保国公府这般行事得体的不多。很多人在收购土地中以势压人、压低田价。有百姓莫名背上债务,不得不买地求生。离京师越远的地方,形式越严峻。”
“都察院呢?六科给事中呢?集体失明了?”朱寿怒道。
谷大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朱寿:“大人们忙。忙着寻人,忙着安抚躁动的士子,忙着关注军校、研究院、医学院招生。”
“地方上无人上报此事?”
“东厂报告:张忠大人偷偷派人聚集起受迫害的百姓。锦衣卫的人报了上去,被牟指挥使压了下来。地上无百姓闹事,地方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寿陷入沉思,半晌后拍着桌子大笑,“朕终于知道张忠想干嘛了!的确是‘暴风雨般的打击’啊!”
谷大用愕然:“陛下给了张大人那样的密旨,事前不知道张大人的计划?!”
现在的京营可不是以前只会造房子的泥瓦匠。京营官兵的训练严苛,时不时拉出去剿匪、杀江洋大盗见血。已经能与打过仗的腾骧四卫打成平手。
一万精兵,用的好能破京师城门!
“想要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吃饱。可每个人的追求又不一样。李东阳要名,张忠要的是朕的信任。朕给他们想要的,他们才能为朕上刀山、下火海。”朱寿笑眯眯地道。
朱寿心想:如果一万人能攻下京师,他回头就把军机处撤了。
“管事,您还没睡啊?”胖舍友在外敲门。
朱寿拍拍脑袋:“朕笑得太大声,把人引来了。你推下吧。”
谷大用身手矫捷地跳窗离开。看似铁桶一般的潘府,已经被东厂戳得千疮百孔。
朱寿开门让胖舍友进来:“今日当上了厨房管事,俺太高兴,一时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胖舍友拎了个食盒来献殷勤:“俺出府到酒楼买的。祝朱管事高升。”
朱寿笑纳,装作不经意地问,“还没问过你的事,你是潘府的家生子?”
“不,俺和你一样,也是‘养子’。俺为了讨好主家,主动改了姓。”
“这样啊。”朱寿眯起了眼睛。
他在登州耽误了很久,张忠说不定都拉起了几万人的起义军。他也该去办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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