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林大头一家去给他的爷爷奶奶——就是林大猛的爷爷奶奶——拜年,冯氏请大头媳妇抱着杜鹃一块去,“今个初一,他们家肯定好多人。我就不去碍眼了。林嫂子,你带杜鹃去吧。等过几天,我再去看林爷爷和林奶奶。”
大头媳妇一想也是,就答应了。
林家是大户,林爷爷和林奶奶年纪又高,今天这日子自然是儿孙满堂,冯氏担心不是没道理的。
杜鹃怕黄雀儿一个人在家闷,使了个小伎俩,闹着她不得不跟了去,这才罢休。
走干娘去喽!
当下,林大头背着林春,他媳妇抱着杜鹃,各自胳膊上还挽着个大包袱——那是年礼,踏着积雪小道逶迤往村里行去。
黄雀儿走在大头媳妇旁边,不时逗杜鹃笑;林春则“杜鹃杜鹃”不离口;至于秋生和夏生,早跑没影了。
泉水村虽然只有百来户人家,因各家都有场院,大家并不挤在一处,所以村子范围还是蛮大的。
杜鹃是第一次走进古村深处,奶奶家只能算外围。
看见那些老式的木屋或者石墙,她说不出的喜欢。
泉水村之所以叫泉水村,就是因为溪水众多。三转两转,白雪世界里便出现一条一米多宽的黑色小溪。溪水潺潺,上面并列横着两根长条青石板。人打上面过,稳当的很。
才一会工夫,他们就跨过三四条这样的溪水。
杜鹃正转得头晕的时候,总算听见林婶子说前面就是干娘家的后园子了,被石墙围着。
他们绕到前面,耳听得“轰隆”水响,便看见一条两丈来宽的河。
沿河埂往上游走,一眼望过去,相距不到半里的河面上居然有两座石拱桥。在积雪衬托下,露出黝黑桥洞,下面河水哗哗奔腾。冬天水少,河床里大石裸露,水流冲击在上面,发出轰鸣声。
沿河两岸都是人家,家家门前都有一条石板台阶通向河埂底下,作为洗衣、淘米洗菜之用;河边大树枝桠被积雪妆点成了银色琼枝。
正四处打量,他们拐进左手边的院门,大家就被一阵喧嚷声包围了,夹着小娃儿喊叔叫婶拜年的声音。
“三哥,三嫂,怎么才来?”
“快进来,爷爷刚才还问呢。”
“哟,春儿穿新衣裳了!”
“这是……杜鹃?哈哈,大嫂,你干闺女来拜年了!”
……
杜鹃的眼睛、耳朵都不够用了,眼前的院子、房子,进屋后看见的家具,以及这四世同堂的一大家人,都让她觉得:她来到了泉水村的“豪门贵族”!
这可不是戏言,而是真正的豪门。
无论是房屋还是家中陈设,都极有价值,堪与真正的富豪相比,甚至超过他们。
但为什么要说是泉水村的豪门呢?
这是因为与城里豪宅相比,林家没有那种富丽堂皇的富贵气象,而是处处透着原始和古朴的味道,与这深山古村极为协调。
至于说“贵族”,乃是杜鹃给他们的定位。
在古代,真正的贵族之家,应该是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而林大猛家却是手艺精湛的民间匠人,也是以绝活传家的,杜鹃觉得他们算“民间贵族”。
先说房子:宽阔的场院内,两棵两人合抱的古木后,是一溜八间上房,两层楼;墙裙是由大块青灰色石板砌成,上面刻着民风浓郁的雕饰,花鸟虫兽都有;上面则是木楼,除房顶被积雪掩盖看不清外,那栏杆窗棂也都雕花镂刻、式样不凡;东西是厢房,也一样整齐。
果然在泉水村,木匠和石匠就是吃香!
进屋后,那些色泽淡雅的原木家什,看得杜鹃咽了下口水——全是上等货啊,尤以楠木居多。
可怜杜鹃觉得自己这个城里人倒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她上辈子可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古朴自然的家具,精雕细琢,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正堂上方没挂画,墙面嵌了一大块石雕,上面山水人物栩栩如生;正中方桌左右两边的太师椅上铺着豹皮。
此外,厅堂内其他桌椅无不古朴自然,有根雕的不规则茶几和矮凳,连茶盘都不是方方正正或者圆形的,而是用树根的截面雕琢成的,泛着自然的纹理和原木色泽;靠东边摆着一张罗汉床,上面铺着两张虎皮……
杜鹃受不了了:这田园生活也太上档次了!
林大头当初并没有吹牛,他三个儿子果然要学了木匠、石匠和猎户,日子好过是一定的。当然前提还要手艺精湛。
杜鹃只顾到处看,那稀奇的神情让众人都笑起来。
大猛媳妇逗她道:“杜鹃,头一回来干娘家,稀奇吧?”
杜鹃这才注意众人:男人以林爷爷为主,坐在厅堂西边一张桌子上喝茶说话,任三禾也在座,正看着她呢;媳妇们则聚集在东边的罗汉床前围着火盆烤火,林奶奶坐在床上,小娃儿也都猴在床上嬉闹。
大头媳妇便将杜鹃也放了上去,和其他娃儿一起玩。
九儿和林春打出来的交情,如今好的很。
他像个小主人一样,对林春和杜鹃道:“春儿,杜鹃,给太爷,太奶奶磕头,要红包。”
林大头忙引着儿子给爷爷奶奶磕头。
林春自己磕了头、拿了红包后,立即教杜鹃也磕。怕她不会,还尽心尽力地做了几遍示范,让她跟着自己磕。
如此喜庆热闹,这才是乡村过年嘛!
杜鹃欢喜极了,干脆忘记了自己的心理年龄,很狗腿地趴在罗汉床上,对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