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看他那样子,意识到自己的话再不管用了。这让掌权惯了、一言九鼎的他怒不可遏,禁不住讽刺儿子道:“你这皇帝当的好,比朕还要心狠手辣!这不像你呀!你不是最重情义的吗?那黄元不过就是个文人,你不放心,派人盯着他就是了。何苦要杀他惹鹃丫头伤心?她是公主,又不是太子,你如此苛责她做什么?你说,你是不是比朕还要心狠?”
炎威帝这回面上有了些情绪,看老皇帝的神色很是古怪。
老皇帝被他看得老羞成怒,瞪着他质问道:“朕说的不对?你如今江山坐稳了。当然想杀谁就杀谁。就是不知道当年是谁,摆出那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哼,不过是一场笑话!也不过是跟朕一样的人!还不如朕呢!”
炎威帝躬身道:“儿子当然不如父皇。”
老皇帝看着他不温不火的态度更加激怒。
这场谋反导致他连失几个儿子,心情很不好。杜鹃心性开朗灿烂,跟她在一起总是很愉悦。他一早就盼着她进宫来,祖孙好说说话儿。谁知她为了黄元被杀一事赌气不来,他先骂她不孝,接着就把这火气撒到皇帝身上去了。
老了老了,心也软了,忘记自己当年是如何逼儿子的。
如今这儿子登基了,不用他扶持一样强硬狠辣,让他很不习惯。然他又奈何不了他。只好凭借身份压制他,甚至胡搅蛮缠,与他较劲。
就听他道:“朕不想在宫里待了。朕要跟鹃丫头去凤尾山!”
喊出这句话。他忽然就愣住了。
连太上皇后也愣住了。
皇上和皇后则面面相觑。
太上皇愣了一会儿,眼珠一转,慢条斯理道:“朕在这宫里住了大半辈子,受够了!还是早年扬帆海外畅快!反正朕快要死了,不如跟鹃丫头去凤尾山。等朕和你母后走了,这皇宫就是你的天下了!哼!”
炎威帝无奈道:“这不是不可以。只是父皇的身子……”
太上皇道:“朕的身子怎么了?杜鹃说她那山好水好气候也好,朕要是去了。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呢。莫不是你盼着朕早死?”说着转向太上皇后,“皇后。你不想出去逛逛?杜鹃那公主府也盖好了,咱们去不怕没地方住,不用费事再盖行宫。”
皇后犹豫,想出去,又本能畏惧。
炎威帝便劝,说等养一阵再去。
他觉得父皇定是心血来潮。
太上皇却满心兴奋,坚持要跟杜鹃一起上路。
说着话,就急慌慌地让人收拾安排打点。
最后,突如其来的行程就这么定下了。
炎威帝叹气道:“等儿臣派人去告诉杜鹃。”
“不可!”太上皇忙阻止,“要是她知道了,没准不依。等走的时候再跟她说,她不依也没用了。皇儿,你放心,父皇在凤尾山住,还能帮你看着女儿。”
他这时满脸笑容,带着雀跃的心情想去体验另一种生活。
炎威帝今日被父皇和女儿夹击,两头受气,难受万分。
然这两人他都无法管,只得点头答应,命皇后帮他们打点出行事宜。看着老皇帝跟活过来似的,也不发火了,也不骂人了,和太上皇后商议带多少人伺候、带多少东西等等,不禁隐隐羡慕,想起当年私奔的日子……
杜鹃还不知道皇爷爷心血来潮,也在打点归程事宜。
次日一早,她便在林春陪同下去了黄家祭奠黄元。
那时,黄元已经大殓完毕、盖棺落钉了,想见遗容是不能了,她对着那黑红的棺木,泪如雨下。
棺内人汇聚了她前世今生复杂难明的感情,两世纠缠,生命不断交集,却没想到这般结局。
不该的,不该的!
他们有那样的开始,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让她接受不了。
她宁可他在这异世妻妾成群、风光一世,也不要这个结局。
他们无法像前世一般纯粹,还可以互相守望的。
爱情,不止一种结果!
对于生命,她向来是洒脱以对的。
可是,这一次她无法洒脱!
她没有大哭,只静静地流泪,也不看黄鹂等人。
她不敢看,觉得无颜面对他们。
林春上前进香拜祭,对着棺木默默祷告。
方火凤自杜鹃进来就一直盯着她和林春。
英武明媚的一双人,即便穿着素服,脸上也都带着沉痛表情,站在灵堂上依旧十分惹眼,衬托她与黄元阴阳两隔,讽刺她私奔不得好下场!
她心儿颤抖,两眼含泪,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慢慢的,她不自觉向她走过去。
黄鹂看见,上前一步挡住,冷冷地盯着她。
方火凤微愣,接着对她露出嘲讽的笑容。
她真猜不透她的心思:当初为了黄元都敢答应顺亲王行大逆不道之事,如今黄元死了,她却认命了。这也罢了,怎么对靖安公主一点怨恨都没有呢?皇上杀了黄元,跟哥哥当初谋害她难道不是相同举动吗?
忽然,她笑容一凝,看着黄鹂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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