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连头带尾已经种了三年茶了。
虽然茶树生长缓慢,但胜在种的多,且一直在扩展。每年春天摘的零星芽头,炒制后又不对外卖,自己又喝不完,让林大猛带些回来那是很自然的事,林大头当然也得了;而家里来客,用好茶招待客人更是很自然的事……
黄元看着众人严肃的样子,嗤笑道:“这山里各处都有野茶。难道只许杜鹃一人采,别人都不许采了?”
槐花脸上闪过毅然神情,上前在邱公公和赵知府面前跪下禀道:“这茶叶长在很高的山上,一般人采不到,也不知在哪里。这村里就杜鹃他们几个人去过。林家有这茶叶,要么是林冬生去采的,让他带去看看就知道了;要么是杜鹃和林秋生送回来的。林秋生被林家放逐深山里,小女子终身就是被他害的。他上次还摸进官兵住的地方杀我,胡指挥手下好些官兵都看见的,有两个人。胡将军和刘将军派人搜捕,下大雨没抓住,叫他们跑了。小女子恳请大人作主:进山缉拿凶犯林家兄弟,那黄杜鹃说不定就跟林秋生在一起。”
胡佛手和刘将军都点头证实此事。
林家长辈面色大变,林大头跳脚骂道:“放屁!……”
林大猛喝道:“你闭嘴!”
林大头闭了嘴,目中却喷火。
黄元盯着槐花道:“我们奉旨来此,是有要事,哪有闲心管你那些龌龊事!你有冤屈,只管去衙门告状。况且。你那些龌龊事各位大人不清楚,本官还不清楚?本官当年就深受其害。林秋生为何杀你姑且不论,真要追查,你之前所作所为就死无葬身之地!”
刘将军这时道:“我等来此是要拿黄杜鹃,才能上复皇上。请百姓带路。也不算扰民……”
赵知府和邱公公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赵知府便对林大猛道:“林里正,林家只要带路,其他事一概与你们无关……”
“不必费心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众人一齐抬眼看向大门口,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少女。
围观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道;
“杜鹃!”
“是杜鹃!”
“杜鹃来了!”
林大猛等人都大惊失色。不知她为何突然来了。
槐花却看着杜鹃笑了——
每次,她都喜欢装好人。
那就做好人到底吧,看她活得长些,还是她活得长些。
黄元目光一沉,手底不自觉用力。抓得黄子规小胳膊生疼,忙扭着小身子挣扎,一面“嗯嗯”抗议。黄元察觉,急忙松手,并将他放到地上,低声道:“去,到小宝哥哥那去。”
黄小宝自见杜鹃进来,又担心。又忍不住看向黄元。
见他这样,忙猫腰上来把黄子规抱走,退回人群中。
黄元这才站起身。注视杜鹃;与此同时,赵知府和邱公公也都站起身;刘将军等人虽不知何故,也都跟着站起身来。
杜鹃就大步走到他们面前。
熟悉杜鹃的人都发现,她今天似乎用心装扮过了,没用布巾包头,头上挽着精致的云髻。依然插着那支楠木凤钗,戴着绿玉水滴耳坠。胸前垂着两缕黑缎似的长发;身穿玫红立领斜襟箭袖,腰缠皮鞭。下面灰色裤子,高帮马靴一直到膝盖,更衬得她腿长腰细,亭亭玉立。
认识她的人还发现,她似乎比以前更不同了——
肤色晶莹如玉,红唇鲜艳欲滴;一双黛眉下,扇形睫毛盖不住黑眸的神彩,如星子般粲然;凝目扫视众人,盈盈一笑,院中霎时落针可闻。
“杜鹃!”
黄雀儿从上房冲出来,冲下台阶。
姐妹俩执手相望,悲喜交集。
一时,冯氏和大头媳妇也都忍不住跑过来,拉着杜鹃直掉泪;林大头急得想骂杜鹃,又不敢说,只得忍着;桂香青荷要上前,分别被人拉住。
杜鹃略安慰亲人几句,笑道:“回头再说。大姐,我晌午要在这吃饭呢。你去煮饭,我跟他们说事情。”
黄雀儿急忙道:“嗳!嗳!我去煮饭……”
转头看向赵知府等人,泪水盈眶——
杜鹃吃了饭,就要跟他们走了吧?
冯氏和大头媳妇也意识到这点,都跟着抹泪。可那么多当官的看着,她们又不敢再说,就慢慢后退,去了林家厨房。一时还舍不得进去,站在门口看着,看接下来怎样。
槐花静静地看着她们。
曾经,她们也是好姐妹。
那时候,何曾想到今日?
杜鹃看也没看她,先打量邱公公等人。
最后目光落在黄元身上,定定地看着。
黄元也深深注视她,目光温和,令她安定。
莫名的,她有种极熟悉的感觉,心下自嘲:都这时候了,还惦记李墩?于是收摄心神,对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再转向邱公公。
黄元目光一闪,飞快敛目。
邱公公一整身形,咳嗽一声,对旁一伸手。
他身后一个小太监立即走上前来,双手捧一个朱红长木匣子,弯着腰,高举在头顶。
邱公公揭开黄色封条,从匣内取出一卷轴,尖着嗓子拉长声音道:“黄……杜鹃姑娘接旨——”
杜鹃定定地瞅着那圣旨,不出声。
邱公公等了会,不见动静,催道:“姑娘?”
赵知府也轻声道:“杜鹃姑娘!”
黄元却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杜鹃。
杜鹃看了会,才将目光挪开,看了邱公公一眼,然后退后一步。慢慢跪